可我夫君他眼盲(151)
“他才那么小,如何听见我们的话?”施玉儿轻笑了一声,将手里的针扎好后放到床旁的椅子上,也躺了下来,问道:“听见他喊爹爹了?”
“嗯,还喊了娘亲。”沈临川将她拥进怀里,柔声道:“他若是个女儿,一定如你一般漂亮乖巧。”
“若是个儿子呢?”
“那便……”沈临川的声音顿了顿,笑道:“玉儿,是个女儿,我听见了。”
施玉儿待在他的怀里笑的不停,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道:“那最好是个女儿,免得到时候你失望。”
雪夜闲谈,灯火微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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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陌出城时路上的雪一踩便是一个很深的足印,他的青色长袄下摆已经全部被雪水浸透,马儿的鼻间呼出粗气来,在雪地中艰难前行着。
卫一扮做车夫跟在他的身后,车轮在雪地上发出‘咯吱’的响声。
守城门的官员方换,值班的人远远见一人一车前来,便举着火把走来,粗声问道:“何人竟敢半夜出城?”
白陌呼吸间满是凛冽的寒意,他方一张嘴便吃了一嘴的雪粒,嘶着嗓子说道:“母亲重病,外出求医,还请大人放行!”
他们之间隔的还有些距离,那个守城兵举着火把又跑了两步,实在是看不清楚,于是返回城门处等着他们过去。
大雪如絮,白陌努力的吞咽了一下,回头与卫一交换了一个眼神,才继续往前,好不容易走到城门处,他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守城兵见到他着一身青色长袄,又见身后的马车,目光微滞了一下,左右轻望了一眼,问道:“你出城所谓何事?”
“母亲重病,外出求医,”白陌将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还劳烦大人放行,全草民一片孝心。”
“既然是为母亲求医,那你便走吧,”守门兵随手将马车车帘挑开,见其内侧躺着一位白发妇人,于是放下车帘,靠近他,不动声色说道:“快走。”
白陌眉间一跳,忙拉着马往外走,可是却不知为何,原本极为乖巧的马儿此时魔怔了一般要往城内跑去,马车开始剧烈摇晃起来,他拉着马,卡在城门处始终出不了。
守门兵看的心急,却不能帮他什么,等到四更的更声敲响时,一阵阵马蹄声传来,仿佛千军万马般,白陌回头看去,只见雪色之中一大群人马正往城门处而来。
他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也再管不得这匹疯马,卫一迅速钻入车帘之内将车内人隔着被横抱起,便施展轻功迅速往城门外跑去。
“传将军令!关城门!”
声音远远传来,白陌却被疯马踢倒,他连滚带爬往城门处爬,那群人中为首的士兵见他如此,便拉开了弓往他射来。
卫一的速度极快,可由于怀中还抱着一个人的缘故,难免施展不开拳脚,
弦响,白陌见卫一已经抱着施玉儿走远,于是咬了咬牙,想自己留下来替他们断后,却怎料那匹疯马将他往外拱,利剑射在马身发出沉闷的响声。
城墙上的士兵已经架好了箭,白陌心中陡然一清,他还不能死,若是他死了,那便少了一个人可以带施玉儿回太原去。
他将遮挡了视线的雪粒一抹,闭着眼睛胡乱往外冲去,抱着必死的决心,又怀着一丝侥幸,活下来是运气,死了他也没什么好难过的。
城门未合,那群人马追了出来,卫一纵身将施玉儿藏在草丛之中,然后拔剑往白陌的方向飞驰而去。
一根根箭矢落在背后足边,白陌心惊肉跳的往前跑,在箭雨之中不敢回头,又窥见一黑色人影往自己的方向赶来,他的唇张了张,喝道:“你跑啊!带着她跑!”
卫一并未理他,蹿到他身边后便将人提了起来,白陌是被他提着在雪地上面拖行,渐渐地,等到利箭再也无法射到他的位置时,他往后看去,见身后还是黑压压的一片。
进入树林,卫一将人丢开,侧身道:“带着施姑娘走,我来断后。”
“断后——”白陌抓着他的衣袖,忽然窥见他的背后有几根长箭,想说的话便卡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卫一深深看了他一眼,“期望你不要辜负主上的期盼。”
那群人马已经停下,他们手上举着的火把照亮了几人,白陌的心剧烈跳动起来,他抬眸望着为首之人,却见上官翼正以一种看着蝼蚁般的目光看他们。
卫一身上原本便旧伤未愈,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
上官翼冷笑着,他的目光缓缓落到几人身上,仿佛闲庭散步般不急不忙,唇边始终含着一抹不算明显的笑意。
白陌背上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衣裳,他拉住要冲上去的卫一,朝着他摇了摇头,“不可妄动。”
对方人多势众,绝不是卫一一人可以抗衡的。
一行人动静很大,施玉儿也从昏睡中渐渐清醒,她扶着作痛的颈不由得轻‘嘶’了一声,待看清自己现如今所处的情景时心一下子便沉到了谷底,她踉跄着站起身来。
“沈临川还真是聪明啊,”上官翼见她清醒,缓缓出声,声音里没有一丝赞赏,只有让人怎么也摆脱不掉的阴寒,“将我调离京城,以自己做诱饵让小皇帝演戏,如今又想把你送走,哼……”
说话间,他缓缓抽出自己腰间的长剑,借着火光缓缓擦拭着,“如今我倒是要看看,他是要自己的命,还是要你和肚里孩子的命。”
施玉儿捂住自己的肚子,浑身止不住地细颤着,她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上官翼是想要用她和孩子威胁沈临川。
而她,现如今是被沈临川给偷偷送了出来,却没能逃掉,还是落入了这般境地。
“我就算自刎,也不会叫你如愿以偿!”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坚韧,“你休想拿我去威胁沈临川,你本就罪当万死!”
“罪当万死?呵,”上官翼将长剑指向她的面颊,又指着她的肚子,笑道:“若不是他,没有人会知道谁才是罪人。”
“我不会杀你,也不会让你自裁,”他拍了拍衣摆,站起身来,“我要留着你还有大用处,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死的这么痛快,我有一千种让你和他生不如死的办法。”
“你!”卫一打断他的话,将二人护在身后,沉声道:“你们快跑,只要再跑半个时辰便出了营州所管辖的地界。”
“呵,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上官翼话还未落,他的神情猛地一滞,转身看去,城墙之上不知何时已经被另一批人占据,原本已经停下的箭雨又起,往他的人马方向而来。
白陌趁着混乱将施玉儿的胳膊拉住,带着她往卫一指的方向而去。
“真是好算计。”上官翼面上怒容尽显,他下马后与卫一交手起来,余下的人则转身往城中杀去。
施玉儿的脑中还是昏胀,任由白陌带着她跑着,她方才已经看见了,城墙上被另一伙人占据,这是不是说明沈临川现在是安全的,他的身边还有人。
前方的路很黑,她只能依稀辨认着方位,不知道是谁脚下绊倒,两个人一起摔着滚下了山坡,白陌将自己垫在身下,故而施玉儿只感觉有些轻微的痛意。
“你可还好?”
白陌深吸了一口气,又看来路,将她往前推,“快走。”
他们方才滚下来的坡不陡,却很高,但却帮他们省下了绕路的时间,最多再有半刻钟便可出营州。
施玉儿将白陌扶起来,两人在雪地里前行,忽然,熟悉的马蹄声响起,她一顿,连忙带着他躲到树后。
来人是上官翼,他的目光巡视着前方,忽然间启唇说道:“施玉儿,别躲了,我已经看见你了。”
施玉儿根据声音浅浅辨认着自己与他的距离,没有答话,上官翼的声音却自顾自的响起,“你想不想知晓,你怀孕的消息我是怎么知道的?”
树林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人说话的声音伴随着马儿的呼吸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