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夫君他眼盲(10)
“申时了,”施玉儿望了一眼天色,又从垂花廊后探头望了一眼,说道:“下学的时间到了,我瞧他们都快准备散了,不如你也回去罢。”
沈临川摇头,轻声道:“今日的课业还未完成,是我寻书耽误了时间,但绝不可叫他们也荒废一日光阴。”
施玉儿本来想说的话又憋了回去,其实她是想让此人早些回去,以免林子耀丧心病狂对他下手,可如今见他如此,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启唇才好。
沈临川手中的拐杖在周围敲了一番,便自己摸索着往私塾的方向走去,尽管他的步子平稳,可施玉儿却不放心让他一人前去,离他三步左右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
“姑娘,你且回吧,”听见动静,沈临川步子停下,微微侧首,对她的方向说道:“在下虽然眼盲,这条路却也走过许多回了。”
“姑娘这般跟着在下,怕是会影响姑娘清誉。”
他的声音温和,好像方才在祠堂内的事情全然未发生过一般,施玉儿捏了捏手中的帕子,一时间纠结,见他已经又慢慢远去,心中顿时涌上许多复杂的情绪来。
她实在是不懂,这该是一个什么样的怪人,才会能有如此气度,一直到回到自己的小院,她的脑海中仍旧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
傍晚时分,又有细雨洒下,而施玉儿一直等了许久都未等到柳氏来寻她麻烦,却见到抚琴带着一大波人带着许多物件浩浩荡荡前来。
若不是抚琴面上洋溢着喜气,在昏黄的天暮之下,这群人宛如是来给她送行。
见她站在门口,抚琴连忙笑迎上来,先是对她请安,“玉儿小姐,外面风凉,您快进去,在外面站着做什么?”
话落,她便又对后边一群人挥手,“快些将东西拿进来。”
施玉儿的目光落到托盘上的一盒盒脂粉与一件件衣裙之上,想起来林子耀说的话,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来,“抚琴姐姐,这是……”
抚琴的目光中满是笑意,在落向她时又生出几分不切实际的怜悯与羡艳来,微顿了一下笑言道:“这是夫人特意吩咐下来的,要替玉儿小姐您好好打扮打扮,去见贵人呢。”
“贵人已经在侧厅与老爷坐着了,”抚琴牵着她的手将她往屋里拉,又一边吩咐那婆子倒热水配香药,“玉儿小姐您先沐浴,夫人特地亲自挑了玫瑰胰子,是好几两银子一块的好东西,奴婢打了为您清洗身子。”
众人面上的喜意做不得假,施玉儿想要抽出手,却被牢牢地箍着不得动弹,只能强装着镇定问道:“抚琴姐姐,那位贵人是谁?为何要让我去见?”
抚琴将她按到热水中,见她害怕,轻笑了一声,安抚道:“小姐怕什么,老爷和夫人都在,难道那位贵人会吃了您么?”
她这句话定然是意有所指,施玉儿细细想了一番,便不再言语,静下来任由一群人折腾,但心中仍然是忐忑不已,难以安定。
屋内热气萦萦,玫瑰胰子的香味馥郁,触感滑腻,浴桶内的热水被香药染得偏红,胰子上的乳白又缓缓晕入,不大的屋内点了两盏蜡,烛火明亮。
抚琴用干燥的布巾替她绞着发,又用桂花香油在发尾细细擦上,伺候的奴婢替她敷面描眉,又将一件件新制的衣裙往她身上比上一遭。
施玉儿不敢望向铜镜,手指将新衣裙摆揉到皱起,殷红的唇紧轻抿着,下颚紧绷,美眸中透着惊惶。
抚琴替她簪上金簪,最后稍微打量片刻,换上一根蜻蜓竹节玉簪上去后才满意。
施玉儿的容貌艳丽,而曹通判却是一个以好清雅自称的文人,投其所好,打扮的媚而不俗,才能让其眼馋心动。
“小姐,您看看,”抚琴将铜镜放到她的面前,殷勤般道:“您今日只不过是与那贵人过个面罢了,您怕什么,对么?”
铜镜中倒影出的女子身着藕合色斜襟绣蝶上衣,下着黛色合欢裙,云鬓酥腰、鸦发雪肤娇媚非凡。
施玉儿只望了一眼便别过眼去,柳眉轻蹙,心中烦躁不已。
抚琴扶着她慢慢起身,一旁的丫环撑开伞,一行人拥着她往屋外走去。
施玉儿并不知道自己要去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知晓林子耀称他为曹通判,而她今日过去,也不过就是作为一件物品去予人相看罢了。
至于相看的结果如何,她亦是不知晓。
天色已暮,幽暗的庭院内只燃着几盏零散的铜灯,细细的雨丝飘拂在施玉儿的面颊之上,带来点点冰凉。
寒风透不进披风以及人群的簇拥,浓黑的夜色映入她的眼帘,一望无际。
好像是担忧她逃跑一般,抚琴始终牢牢地抓着她的手臂,让她没有一丝可以逃跑或者拒绝的机会。
她心中满是苦涩,顿时浑身冰凉,觉得自己与那任人摆弄的死物也无甚区别。
在回廊的另一侧,私塾对面的垂花廊下,施恪静静等着人群散去,才小心翼翼扶着身后人出来。
沈临川扶着他的手,问道:“方才是何人路过?”
施恪犹豫了一瞬,才答道:“回沈夫子,是玉儿姐姐。”
他知晓今日家中有贵人前来,下课后母亲本不让他出院子,他是偷偷溜出来的。
沈临川摸了摸他的头,轻‘嗯’了一声,问道:“怎么一日未见施诚,你如今还不回去,夫人不担忧么?”
施府并不大,说话间二人已经从后门出来,朝左拐了个弯之后施恪才说道:“我看见施率把施诚喊走了,今日上课时我便未见到夫子您,而如今天色已晚,施诚迟迟未归,我亦不能放心沈夫子您一人独自回去。”
“再说了,今日府上来了一位贵客,我回去后也定然不能再出来走动,倒不如先将夫子您送回去,也安心些。”
“好孩子。”施恪年岁小,沈临川担忧自己摔倒后会伤到他,故而慢慢地走着,原本只消一刻钟的路程走小半个时辰才能堪堪走完。
施恪耐不住安静,一路上说了许多话,沈临川都听他讲着,偶尔附和两句,在进入小巷时,施恪却忽然叹气,好似忧愁,“林表哥说了,玉儿姐姐不该过去的,她去了是作践自己,可她为什么偏要去呢?”
他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心里有事便向自己夫子说了出来,好像是寻求一个答案,“沈夫子,学生实在是不太明白,玉儿姐姐那么漂亮,林表哥也很喜欢他,可曹通判她就连面都未见过,母亲却说她是要送到曹通判府中去的,这究竟是为何?”
作者有话说:
明天停一天,v前随榜v后日更哈
更新我一般是放在存稿箱定时了,说实话我经常忘记自己还更新了,经常点开主页就开始疑惑,这章我真的更新了吗(???????)
哦对了对了,祝大家元旦快乐!新的一年一定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那个……定时定错了,明天停了(点烟),这章本来打算放元旦的呜呜呜
第九章
稚子无知,童声在小巷回响。
沈临川知道,施恪口中的‘玉儿姐姐’便是今日同他一起被关在祠堂内的女子,他也算是施玉儿与林子耀之间的半个知情人,此时闻言,稍稍沉吟了一瞬,答道:“那你可有问过那位施姑娘,她可是对林公子有意?”
“若是婚姻大事,则需情投意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缺一不可,若他们二人之间有这些步骤,那才算是有情人。”
施恪有些愣愣地听着,另一只手漫不经心的摸着墙面上凸起的石块,并不太能明白自己问的是什么,沈临川给出的答案又是什么意思。
今夜无星,朦月高悬于阴云之下,洒下几缕稀疏的光,细麻的雨点带着刺骨的寒,再附在沈临川的发间眉上,凭添清冷。
施恪忽然抬头望他,若不是深夜里木棍在地面发出‘笃笃’声来,那他定然会以为,走在他身旁的夫子并没有眼疾,而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