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美人的继室之路(46)
深宅大院的,乍见故人自是欢喜,再一想,若没有史太太,自己也成不了别人妾室,纪慕云心情复杂。
场面话说过,两位妇人寒暄起来,从七太太的身体到铺子生意到儿女孙辈,说了半日没有一句重复的。
过了片刻,程妈妈放下茶盅,“你也算是云娘家里人,难得来一趟,说说话儿吧。”起身到隔壁去了,牛四媳妇和石家的陪着出去。
待室里清静下来,纪慕云忙问:“婶子,我爹爹可好?慕岚可好?”
“好,好着呢!你爹爹啊,整日在铺子里干活,回家就闭门不出,你弟弟是个争气的,在族学读书读的好着呢。”史太太夸张地,“我听说,有人想给你弟弟做媒呢!”
有人说亲?纪慕云有一种“吾家有男初长成”的喜悦,又不放心,忙问“是哪一家?”
史太太仰着头思索,“是曹家一个旁支远亲,看你弟弟长的好,肯用功,托人来打听。你爹爹说,你弟弟算过命,过了二十才能成亲,把人给打发了。”
纪慕云松了口气,弟弟还没考中秀才,现在说亲,高不成低不就的。
史太太嗔怪起来,“你这孩子,什么时候了还惦记别人,怀得可稳当?想吃什么喝什么?”又看看安满当当的桌面,“看这模样,想吃什么府里都给你弄来。”
看样子,史太太不知道自己前一阵动了胎气的事。纪慕云怕家里担心,便略过不提,只说“大夫说,明年四月差不多该生了。七爷和太太宽厚,安排了大夫和懂生产的妈妈....”
史太太听得仔细,不时问两句,又细细打量:面前的纪慕云穿一件佛手黄缎面夹袄,橘红色百褶裙,领口和袖口绣着橘红色芙蓉花,鬓边戴一朵橘红色绒布芙蓉花,还插着一根精致的海棠花赤金簪子,花心宝石足有拇指大,衬得她目如秋水,气色极好。
“听着是极妥当的。”史太太心里赞叹,“回去跟你父亲说,好让他放心。你那奶娘也挂念你,听说你怀了身子,赶着几天做了送来。”
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个大红色的孩童兜兜,绣着一尾肥壮鲤鱼。
吕妈妈年纪不小了,给孙子孙女做东西,眼睛不行了....纪慕云鼻子一酸,掩饰地侧过头。“正好,我也给有些东西,烦劳您带回去吧”
换来丫鬟,开了箱笼,纪慕云挑着针线房新送来的料子。
“这些给婶子。”五匹颜色鲜艳的绸缎放一叠,“连带婶子家里人,做些衣裳吧。”
史太太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加上史掌柜,刚好一人一匹。史太太是识货的,随便一瞧就知道是上好料子,放在铺子里卖得颇贵,满脸是笑“哎呀,跟我还客气什么。”
靛蓝、藏蓝、竹叶青、湖蓝四匹素面锦缎给了父亲和弟弟做衣裳,又挑出一匹秋香色锦缎给吕妈妈,一匹玫瑰红一匹宝蓝的给吕妈妈两个孩子。
大半个月来,纪慕云窝在床上,没少打络子、做头花,想给史太太带些回去,细一思量,又改变了主意:如今她是曹府内宅妾室,做的东西还是别流出去了。
纪慕云便笑道,“昨日送来秋天的料子,正说给针线房送去,您就来了。给我爹爹和慕岚捎回去做两件衣裳吧。”
史太太看得明白,几匹深色料子是男子的。难不成是七老爷的?纪慕云只是个妾室....
“放心。”她笑得满脸开花,“还是姑娘好,走到哪里都惦记家里。我家那姑娘,恨不得月月补贴姑爷....”
晚间吃羊肉锅子,纪慕云亲手沏了一杯上好的普洱茶,端给曹延轩消食,又吩咐人熬梨水:“白日史掌柜太太来,妾身高兴的很,把您做衣裳的四匹料子给家里送去了。”
她针线好,现下做不得,在屋里摆弄摆弄料子、搭搭颜色也算消磨时光了,曹延轩是知道的。“送就送吧,不值什么。”
纪慕云美滋滋的,小妇人一样念念叨叨,“本想送些吃食,汤汤水水的,路上怕洒了,鲜果什么的,怕旁人觉得妾身没见过世面。给些料子,做了衣裳穿出去,旁人一瞧,也是府里的体面。”
更重要的,父亲知道她在府里过得好,就放心了。
曹延轩看得明白,手指摩挲着粉彩茶盅,不知怎么,有一种新奇的感觉:曹家豪富,又是官宦世家,他身具功名,前程远大,金陵城不知多少人家,想把女儿给他做妻子、妾室、通房丫头。远的不提,于姨娘家里是西府世仆,娘家人在庄子里当差,无不以“六小姐”为骄傲。
只有面前这个新来的女子,心心念念“生怕家里人觉得她在府里过得不好。”
他呷了口茶,“家里可好?”
纪慕云便讲了史太太的消息:“父亲都好,弟弟读书也很勤奋。”忍不住把“有人打听弟弟”的事情也说了。
曹延轩嗯一声,并不担心:有她这位得宠的妾室姐姐,纪家想在曹家氏族结一门殷实亲事是不难的。“记得你弟弟十五岁,想找什么样的人家?”
她一下子认真起来,皱着眉,像和德高望重的夫子商量弟弟的学业和未来:“慕岚年纪还小,是读书的时候,得磨一磨性子,踏踏实实做学问。正好家里给慕岚算过命,要到二十岁以后才成亲,依妾身看,过几年再和家里商量也不迟。”
也就是说,对纪慕岚很有信心,待日后有了功名再找岳家--自然就不是白丁了。
曹延轩笑了笑,伸手摸摸她红润的脸颊,一时间,对那位没见过面的便宜小舅子略有些好奇。
◉ 第37章
十月十五日到的很快。
曹延轩吃过早饭, 练过拳脚,换了一件石青色素面锦袍,到了正屋见纪慕云穿一件湖绿色素面夹袄,月白色棉裙, 正接过绿芳捧来的湖蓝披风, 便笑道:“今天过去?”
纪慕云系好披风领口的绯红色绳结, “有一阵没见太太了,今天是正日子, 想给太太请个安。”
曹延轩看看她隆起的肚腹, “可走得了那么远?叫滑竿来吧?”
她对自己有信心,“日日在院子里溜达呢!”
曹延轩知道她谨慎守礼, 又见她今日只挽了个家常发髻, 戴一根普普通通的流苏钗子, 满意地笑道“一道走吧。”
去正屋的路,有一段时日没有走了。
正值深秋, 枯黄树叶挂在枝头,随着秋风摆动, 草叶不复往日的青翠,像凌乱的发丝, 花儿也枯萎了。
纪慕云左手扶住肚子,右手扶着冬梅胳膊, 小心翼翼走在青石小路中间。说起来, 牛四媳妇和石妈妈劝她“不用急”,她自己却有一种“我的孩子能闯过先前那一关,就是个福大命大的”的乐观, 并没太担忧, 果然, 一路走到假山旁边,什么异常也没有。
行在前方的曹延轩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用眼神询问“可好?”纪慕云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
他微微点头,倒背双手踱几步,望着浮着几片落叶的水池,纪慕云便走到亭中略加歇息。片刻之后,两人继续前行。
庭院中的花儿大部分谢了,屋檐下摆着一盆盆鲜艳的菊花,笼子里的鸟儿叫着,给正院添了几分生机。
一段时日不见,纪慕云惊讶地发现,王丽蓉消瘦许多,脸颊上的肉都不见了,令人看一眼就明白“这人生了重病”。
好在王丽蓉打了脂粉,涂了口脂,满头珠翠遍体罗衣,上来便笑吟吟的“给妹妹搬个座儿”,似乎和往日没什么不同。
她行了礼,规规矩矩落座,对两位姨娘的憔悴消瘦并不意外;珍姐儿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许多,媛姐儿一如既往的沉默,见到她便把目光移开去,就连宝哥儿也没那么闹腾了。
几句寒暄过后,曹延轩照常问了问三个孩子,便慰问“这两日,可好一些?”
王丽蓉叹一口气,略带失落地答“妾身这身子骨,好不好的,也就这样了。爷,倒是过年的事,得托付给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