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美人的继室之路(148)
新帝登基,为了稳住朝堂,震慑群臣,激励心腹,自然雷厉风行,要杀鸡给猴子看。五王爷俯首,又有多年情分,必须加恩;倒霉的三王爷,就是那只猴子了。
“周童已然回了京城。”曹延轩话语沉甸甸的,指一指天花板,“意思是,把江西查的干干紧紧水落石出,一只耗子也不许混过去。伯父今日在朝堂,是亲耳听到的。”
那就没希望了:说的直白些,当官的不和光同尘,不攀附上峰照顾下属,谁也不可能待的长久,花希圣在江西做了十余年官,便是再小心谨慎,也不可能没有一条小辫子,不可能旁人落马他幸存。
先帝一句话,就把前途无量的姨夫打落尘埃,至今无法翻身,纪慕云是亲身体会过的,侧过头,声调发颤:“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慕云当年也是这样子吧?一声晴天霹雳,日子便拐个弯,再也回不到从前。曹延轩成年之后才丧父丧母,三十余年始终在家族庇护下,没受过什么罪,一时间,深刻地体会到纪慕云的苦楚--读书识字的千金小姐,为了弟弟前程,给别人做了妾。
他张开胳膊,把纪慕云紧紧搂在怀里。“日后,你多和珍姐儿说说话。”
咦?纪慕云惊讶地抬起头。
话一出口,曹延轩便知道自己说错了:纪慕云和小女儿相处得好,大女儿已经嫁出去了。
“我是怕,那孩子想不开。”他解释道,“珍姐儿和媛姐儿不一样,历来是要强的。珠姐儿贵姐儿玉姐儿嫁了如意郎君,连同敏姐儿几个,到了她这里,却出了岔子。”
学会文武艺,卖给帝王家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有个获罪的公公,丈夫这辈子不能进仕途,读再多书、学问再好也不能科考,儿子、孙子亦是如此,对在诗书世家、世代官宦的珍姐儿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折磨。
尤其,珍姐儿的性子那么像王丽蓉....纪慕云觉得,别说自己,换成谁都没有办法。
“有您在呢。”她委婉劝道,“只要四小姐和四姑爷一条心,日子怎么都是过。七爷?”
曹延轩满脑子花家的事和怀着孕的珍姐儿,想写信,又不敢写--花锦明在信里说,瞒着珍姐儿呢。他随口应,“嗯?”
她盯着他眼睛,深情而坚定地说“爷,若是您,若是能和您天天像今日一般厮守,哪怕您没有功名,哪怕不买首饰,哪怕是个不识字的马车夫,我,我也甘之如饴。”
几息之后,曹延轩把她抱得更紧些,吻吻她额发,什么也没有说。
作者有话说:
◉ 第99章
纪慕云的“哪怕”没有成为现实:
康庆元年六月初一, 曹延吉派了人去贡院外看榜,早早传回喜讯:曹延轩高中金榜,第二十九名。
曹慷自己是进士,弟弟是进士, 有三个儿子考中进士, 科考经验不可谓不丰富, 听到消息,并没露出喜色, 反而告诫侄儿:“切莫欢喜, 今时不同往日,百尺竿头, 需再往上走一步。月中便是殿试, 不可浮躁, 不可患得患失,缺什么, 直接来告诉我。”
又传话府里,“一如既往, 不许胡乱恭贺,不得乱七爷的心, 尤其是你!”
说的便是曹延吉。
曹延吉只好把“拉堂弟去北平楼喝酒”的心思收回去,说着鼓励的话:“老七, 你接着来, 左右不差这几日。你儿子姑娘交给我,什么也不用惦记。”
曹延轩笑着答应,之后足不出户, 用心准备, 于六月十五日赴文华殿, 掌灯时分方回。
家里纪慕云悄悄问他“皇帝长得什么样子?”曹延轩捏捏她鼻尖:“头都不敢抬,能看得见什么?。”
也对,换成自己,也老老实实写试卷了。
她问了几句考题,听曹延轩答得头头是道,听起来甚有把握,本该高兴的,心里却沉甸甸的,无论如何欢喜不起来。
当晚纪慕云没有睡好,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一个劲儿往曹延轩怀里钻,弄得他来了兴致,掌了灯,与她酣畅淋漓地欢爱一场,三更时分才歇下。
三日之后,殿试结果出来,曹延轩二甲第七名。
这回曹慷没有掩饰自己的喜悦,拈着胡须,十分欣慰:“好孩子,争气!你祖父、你父亲和你母亲地下有知,不定多欢喜呢!”又说“今晚便拜祭祖先。”
名列二甲进士,前途是板上钉钉的,即便不参加庶吉士选拔,即刻外放,曹延轩自此也踏上仕途,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父母、列祖列宗了。
曹延轩眼眶微湿,长长一揖到地,哽咽道:“伯父多年辛劳,小侄,小侄能有今日,全靠伯父!”
曹慷也是老泪纵横,“你不容易。”
闻讯赶来的曹延吉拍着堂弟肩膀,哈哈大笑:“可算熬出头了”又对父亲抱怨:“都是您,不让我下场,要不然,我和老七一道金榜题名,别人一看,我们家多气派!”
曹慷一听,吹胡子瞪眼睛地,“你考了四回,也没见你哪次有出息!”
曹延吉嘟嘟囔囔地,只翻白眼:今年参考的举子只有往年的一多半,换言之,竞争的人少了,录取的几率便大了许多。
儿子就是不省心,曹慷又瞪了两眼,才叮嘱曹延轩,“今年主考苏大学士是陛下钦点的,题目乃是御笔亲提,殿试的时候,也是陛下亲自选拔,你能考得中,应是合了陛下的心意--你且留意,后面还有庶吉士呢!”
每回数千人参与春闱,金榜提名者只有三百人,是为进士,从中再选庶吉士,只取五、六十人,不可谓不严格。从前朝起,就有“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说法”,庶吉士亦有“储相”之称。
曹家这一辈,早逝的大爷曹延英中了庶吉士,二爷、四爷都没考中,早早外放去了。
曹延轩应了,整个人气定神闲,脚底站的更稳了,轻松笑道“还有半个月呢,考得上固然好,不成也没什么。伯父,我想请您、六哥六嫂吃顿饭,算是我的心意。”
侄儿一片孝心,曹慷自然允了,嘴上说“家里什么都有”,听到兄弟两人商量“北平楼还是东来顺,要不然,全聚德如何”,捻须微笑起来:侄儿得中金榜,自己对得起早逝的弟弟,家里多了一个进士,家族也更兴旺了。
喜讯像鸟儿,打着旋飞遍整座府邸。
宝哥儿满面欢喜地奔到伯祖父院子,喊“爹爹,爹爹你中了?”曹延轩摸摸儿子头顶,“那还有假的?以后爹爹有空,能指点你读书了。”
还要读书呀,宝哥儿瞬间垮了脸,被六伯拍拍脑袋:“傻小子,你爹请客,出去玩一日,跟你爹说,找个远地方,住一宿多好。”
那花样可就多了,京城这么大,宝哥儿已经看过什刹海的船,吃过北平楼的茶汤杏仁豆腐,听博哥儿齐哥儿吹嘘“香山红叶”“西山跑马”忽然道“爹爹,爹爹我想骑马!”
八岁的孩子离开家乡大开眼界,在大运河乘过船,如今跃跃欲试,想骑马了。
曹延轩痛快地答应了,告诉“你六伯负责马。”曹延吉笑道“包在我身上。”
博哥儿是地头蛇,恨铁不成钢地扒拉堂弟,嘴里一套一套的,“七叔七叔,我们去西山吧,西山有温泉有花树,山下有住的地方,回来的路上还能去红螺寺拜佛。”齐哥儿点头如小鸡啄米帮腔:“没错!红螺寺管生小孩,最灵不过。”
六月暑热,避暑都来不及,去泡温泉?满屋子人都笑了,曹延吉笑得肚子疼,指着小儿子,“哪里听到的?”齐哥儿理直气壮:“爹爹你不懂,人都这样说。”
宝哥儿去过自家桃陇庄,有经验,喊堂哥“带上生肉,到了烤着吃”,博哥儿被提醒了,大喊“还有鱼,还有红薯花生生栗子”
趁着三个男孩子叽叽喳喳,曹延吉把堂兄拉到一边,笑道“好不容易出门一会,六哥把姨娘她老人家也带上吧?人多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