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美人的继室之路(130)
曹延轩觉得她心太软了些, “觉得谁好, 就让谁跟着走,做什么问来问去的?”纪慕云却不赞成:“知道时日便罢了, 如今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拖家带口的,可不得和家里商量一声?若心慌意乱的, 便跟着走了, 也做不好差事。”又把绿芳的事情说了。
女人就是瞻前顾后的, 曹延轩应了,把今日的事也讲了, “帮我算一算人,明日便去定船。”
纪慕云停了手, 惊讶道:“要把六小姐留下吗?”曹延轩点点头,“她也不小了, 寻常人家早都嫁了,留下陪着她姐姐, 我也放心些。”
今日媛姐儿走后, 过了晌午,又和于姨娘一起回来了。说起来,自从媛姐儿日日到双翠阁, 于姨娘反而不露面了。
纪慕云安排媛姐儿和媛姐儿身边一个小丫鬟兰心在东次间算账本, 自己在堂屋请于姨娘喝茶, 打发了丫鬟,“姐姐有日子没过来了。”
于姨娘含糊应了,也不拐弯抹角,上来就说“劳烦妹妹,帮六小姐在老爷面前说说,带六小姐一道走吧。”
纪慕云轻声提醒“六小姐年纪不小,这一去,还不知道在京城待多久。”意思便是,说不定,媛姐儿在京城订下婚事,再回金陵便难了。
于姨娘平日唯唯诺诺,今日却从未有过的果断,“跟着老爷,有什么不放心的?”又说“总比留在家里好。”
想到这里,纪慕云便说:“六小姐年纪不小,毕竟是没出阁的姑娘,生孩子什么的,自己都没经历过,哪里比得上东府两位太太和舅太太?还有亲家家里人呢,再说,四小姐身边也不缺人手。”
曹延轩却已经拿定主意:“哪用得着她做什么,陪她姐姐说说话就是了。。”把今日珍姐儿的忧虑说了:“珍姐儿八月就要生了,锦明不在,正是用的着人的时候。程妈妈、连家的、乔家的也不在府里。”
这三位管事妈妈,是王丽蓉留给宝哥儿的,这回跟着去京城。
纪慕云想一想,柔声道:“就是您说的,四小姐八月生孩子,六小姐脱不开身,明年元月才出孝。到那时候,东府两位太太才能带着六小姐相看,您回不回来还说不准。就算有了人选,三爷五爷写信告诉您,您答应了,再商量婚期啊嫁妆啊婚礼啊,来来回回没几个月是定不下来的。”
又嘟囔:“您眼光高,给四小姐挑了个好夫婿,到了六小姐,不亲自掌眼,怎么放得下心?今日丁家公子,没见到人时不也好好的?”
做父母的为孩子考虑周全,换成伯父伯母,看着面子光鲜、门当户对就行了,堂弟的托付也就完成了。
再说,三太太五太太对媛姐儿又没感情,话都没说过两句--这一点,两位太太的做派和王丽蓉很像。
事关小女儿的终身,曹延轩不由犹豫起来,“她伯父伯母也是一样,再说,还有她姐姐帮着相看呢。”
提到珍姐儿,纪慕云无语,忍不住腹诽:在男人眼里,自家总是妻妾和睦、兄友弟恭、姐妹情深的吧?
她记得清楚,初入曹府之时,珍姐儿当众说“六妹喜欢看戏”,换成复杂一点的人家,只这一顶大帽子,媛姐儿就不好翻身了。再说王丽蓉,身子那个样子,硬是不给媛姐儿相看,要不然,媛姐儿也不会十六、七岁还没定下婆家。
珍姐儿会给庶妹说一门好的亲事吗?纪慕云宁愿相信三太太五太太。
“四小姐身子重,给您添外孙还来不及呢,三太太五太太忙着府里的事,还要打理家务,照顾三爷五爷和少爷小姐。”她笑道,使出杀手锏,“七爷,说实话,妾身一边舍不得六小姐,一边觉得可惜:妾身学画的时候,五年才得了夫子一句夸奖,六小姐学了一年多,刚刚入门罢了。”
她指了指小厨房方向,“再说,六小姐正跟着妾身算账,妾身看,六小姐像您,记性好的很。您若把她留下,可就学不成了。”
到了东府,媛姐儿沾得到账本才算怪了,日日端茶倒水服侍珍姐儿还来不及呢。
她轻言细语地,曹延轩觉得有道理,也惋惜起来:他自己是爱学之人,这两年冷眼旁观,媛姐儿跟着纪慕云是下了苦功的,这点比珍姐儿强。
可他是答应过珍姐儿的,也把媛姐儿托付给了东府堂嫂,不到一天便变了卦,也太折腾了些。“总不能把她姐姐一个人留在家里。”
纪慕云便说:“要不然,您问问六小姐的意思?”
征求小女儿意见?这是曹延轩从未做过的事。他不自在地伸个懒腰,“明日再说吧。”
过犹不及。纪慕云便不再提,收了络子,拿了纸笔过来,陪他算着出行人手:他自己的人,宝哥儿服侍的人,加上双翠阁的人,足够的护卫....
三月初九清早,曹延轩抱了抱昱哥儿便出门去了,纪慕云派绿芳去媛姐儿院子把“老爷还没决定”告诉母女两个,召集了院子里的人“可想好了?”
整整一日,足够仆妇们拿定主意。
石妈妈已经决定去京城;
孙氏昨日回家,男人说“好不容易跟着府里的少爷,又不是不回来。”催着孙氏回府“等少爷懂事了,把家里孩子送进去做个贴身小厮,不比什么都强?”
这么一来,孙氏便也跟着。
陈家的有三个孩子,放不下,便不去了。
绿芳和菊香是要去的,丁兰也跟着;翠儿是家里的独女,老子娘舍不得,为难地说“姨娘和十五少爷回来,奴婢再来伺候”。莺歌兄弟姐妹多,想也不想便跟着纪慕云走。
剩下的,胡富贵家的舍不得男人,不愿走;李婆子男人腿不好,四个孩子,也走不成。
事情定下,纪慕云松了口气,就此赏了翠儿几个,“好好当差,日后有什么为难的,可来找我”,三人都很感激。
不多时紫娟过来,她把结果说了,紫娟笑道“姨娘真是好心眼”,纪慕云笑道:“得,我便厚着脸皮应了。过两日便上路,我身边的人够使了,劳烦姑娘添个干粗活的人吧。又问“对了,姑娘去不去?”
紫娟摇摇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奴婢这个年纪,早该成亲了,奴婢的男人家里有白事,才拖了这些年。老爷恩典,这会让奴婢看家,跟着四小姐去东府。”
纪慕云嗔怪“姑娘也不早说”,回房开了箱笼,挑出一对雕花银镯子、一对流苏银钗,又把不知哪位太太赏的一根烧蓝花簪用个红漆匣子装了,给了紫娟“到时候不知道在不在,先送了姑娘吧。”
紫娟推拒一番,无论如何推不掉,只好收了,隔一时带了个粗使婆子过来。
那婆子姓张,四十多岁,高高的个子,头发花白,看着不爱说话,粗手大脚的。
紫娟说,张婆子男人死的早,脾气孤拐,好不容易把唯一的儿子拉扯大了,又和儿媳妇打架,儿子左右为难。
“是个古怪性子,不过,奴婢看了许久,没有坏心眼的,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紫娟告诉纪慕云,“干活是把好手。”
纪慕云信得过她的眼光,叮嘱张婆子几句,就交给绿芳安置了。
待紫娟走了,纪慕云哄走儿子,和吕妈妈喁喁细语:昨日吕妈妈出府,到了铺子里和史掌柜史太太说了,两人满口答应“照顾纪掌柜。”
纪长林自己却不放心,告诉吕妈妈“让她小心谨慎,莫失了礼数,七爷再好,也要记得上下尊卑。”
上下尊卑。
短短四个字,像三伏天从头顶泼下一盆带冰碴的水,纪慕云浑身发寒。
自从王丽蓉去世,曹延轩宠爱,儿子健壮,府里对她多有奉承,媛姐儿又是体贴人的,于是纪慕云飘飘然,有一种“琴瑟相合,岁月静好”的错觉。
殊不知,待曹延轩续弦,她便像《三言两拍》遇到法海的白娘子,被打回原形--纪慕云只是一个妾室。
纪慕云黯然神伤,脸色都白了,一时间心灰意冷。吕妈妈见了,忙安慰“七爷对你好,今日我还和纪掌柜说,府里派了人去湖南姨太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