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落地不如鸡(4)
太妃年纪大了,口味偏重,所以那参汤其实是稍稍齁了些。
钟芫发怔的时候,却见箫成玉面无表情的将碗放回桌上。
“再盛一碗。”
钟芫迟疑的看了眼陛下,然后才端起碗去了桌边。
喝完汤后,箫成玉又小坐了会,便离开了长岁宫。
以往他便是如此,总是默不作声的坐在太妃和钟芫身边,然后又在她们没注意的时候没了人影。
如今他是南魏君主,便显得更加忙碌了。
姜太妃看着儿子走后,脸上却有些担心,“我瞧着玉儿好似瘦了些。”
钟芫闻言看了眼箫成玉离去的背影,此时风雪未停,陛下一身玄锦龙袍在雪中却是扎眼,只见他不耐地从容贞手里接过纸伞,撑开后便快步离去了,遥遥望着的钟芫却突然笑了起来。
“太妃娘娘,陛下竟撑了把红伞呢。”
姜太妃闻言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她自然知道箫成玉平日最不爱这种艳丽的颜色,“许是下人在宫里随便拿的……”
说着姜太妃神色突然又紧张了起来,“芫儿,我见玉儿没穿披风,你快去给他送件去。”
钟芫闻言则是立刻道,“婢子这就去。”
说着钟芫接过姜太妃递给她的披风然后匆匆追了出去。
箫成玉身材高大,走起路来步伐也快,钟芫在后面追出宫门后才看见人,她刚松了口气却没注意脚下的凸起的石砖,一个不慎便重重地摔在地上。
几个宫婢的惊呼声被走在前面的箫成玉听见,陛下回过头才看见后面的钟芫。
艰难爬起的钟芫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不仅手磕破了,额头上也有疼痛。
在宫中当了十年婢子,钟芫倒不在乎有没有丢脸是不是难看,她只是不喜欢身体受伤。
正在她拧眉发愁的时候,却突然发现眼前多了一双玄色长靴。
“陛下?”
箫成玉看着地上的钟芫,神情却愈发冷肃。
“为何如此不小心?”
钟芫愣了下,她连忙跪好,然后捧起手中的披风。
“这是太妃娘娘命婢子送给陛下的披风。”
地上的宫婢神情恭敬惶恐,挑不出一丝毛病,可帝王的脸上却闪过一丝不悦。
正在有人开始猜测这位芫姑姑会不会也被拉出去砍了的时候,箫成玉却突然在女子面前蹲下。
钟芫有些诧异,她看着与她视线相对的男人,正要开口询问,却听到眼前帝王低声道。
“还能走吗?”
钟芫点了下头,然后又觉得不妥,便回了句。
“回陛下,婢子无碍。”
箫成玉听罢才从钟芫手中接过披风,随后又把手中的红伞递到钟芫手里。
“走吧,回宫。”
说着箫成玉也站起身,只见他抖开披风随意搭在身上,便带着侍卫继续往荣华殿走去了。
钟芫撑着伞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似乎是有些不伦不类,但是这一路上,却也没被丢下。
站在陛下身侧的寻侍卫偷偷朝后瞧了眼,此时的钟芫发髻歪了,衣上蹭了一道泥污,额上也有一处红痕,端的是有些可怜。
他悄悄看了眼身边陛下。
“可需臣去请御医过来?”
箫成玉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寻安等了会,却不见陛下点头,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却听到陛下回了一句。
“去吧。”
寻侍卫微微松了口气,然后便领命离去。
走在后面的钟芫自然听不到这些,她只觉得自己撑伞的手很痛,等她把陛下送回寝殿后,便立刻回了自己在梅园后的居所。
房间里的箫怀执听到声音警惕的睁开眼,见回来的是钟芫才又逐渐放松下来。
不过很快,他也发觉钟芫有些不对,他看着女子略显迟缓僵硬的动作,迟疑地开口道。
“你……受伤了?”
第4章
◎折枝◎
钟芫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便从柜中翻出伤药涂到手上,等包扎好后,才又找了身衣裳换上。
箫怀执见她更衣便移开了视线,窗外雪声簌簌,男人说话的声音有些模糊。
“怎么会受伤?”
听到箫怀执的询问,钟芫穿衣的动作微微顿了下,不过很快她便不甚在意的回道,“不过是路上滑摔了一下罢了,过不了半天便痊愈了。”
女子回的简单,箫怀执也不再多问。
屋中很快又安静下来,过了一会,院外传来太监的传唤声。
“芫姑姑,陛下唤您过去。”
屋中的钟芫立刻回道,“这就来。”
走之前,钟芫给箫怀执倒了杯水在床边,然后才阖门出去。
屋外的雪似乎又大了些,来传唤的太监瞧见钟芫出来,连忙举着伞迎了上去,“听说芫姑姑今日受了伤,陛下便传了御医过来,正在偏殿等着呢。”
小太监见钟芫神色淡淡,便接着道,“还有呢,陛下刚刚下令将太岁宫外的地砖重新铺设一遍,说是太妃娘娘年纪大了经不得磕碰,宫内的道路得全部修平。”
钟芫听着看了眼身旁太监,然后又抬眸望向伞外的魏宫,风雪如雾般笼罩在宫殿琼阁之上,站在伞下的她却仿佛身处另一处凡宇。
“陛下向来遵守孝道,这是我们南魏的福气。”
小太监听着眼珠却动了动然后才诺诺地回了句,“是。”
等钟芫到了偏殿后看到来的御医便笑了下,原来来的正是早上为她看诊的那位,她缓步上前行了一礼。
“婢子给陛下请安。”
此时箫成玉正在御案前批阅奏折,听到钟芫的声音,微微抬了下眼眸。
宫内上下对新帝都有几分胆颤,而亲眼见过血洗魏宫的李太医对陛下的畏惧尤甚,他惶恐的看了眼钟芫,然后放下药箱。
“钟姑娘请坐,先让微臣检查下伤势。”
钟芫闻言也不推辞,她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寻侍卫,然后走到他身边椅子上坐下。
这会的钟芫已经没了之前那般狼狈,只是头上的磕伤还渗着些血迹,李太医认真地给她额上和手掌上上药包扎,然后又做了些叮嘱,等一切结束才颤颤巍巍的向陛下叩首道。
“臣已经给钟姑娘看过了,伤处不重,只要好生养着,过个三四天便可痊愈。”
箫成玉淡淡了嗯了一声,容贞便立刻上前请走了李太医。
钟芫看着李太医的背影,却悄悄踢了下身边的寻安。
“太医院人这么多,怎么偏偏请了李太医,他年纪这般大,若是路上也摔了倒要给他看病了。”
寻安皱了下眉,没有理会钟芫,他可不是钟芫,哪里敢在陛下面前肆意闲聊。
钟芫见他不理她,便又踢了一脚。
只是这一脚有些重,寻侍卫吃痛的嘶了一声。
这一声果然惊扰到了箫成玉,只见他把手中的奏折往桌上一摔,然后便看向钟芫。
“不疼了是吗?”
钟芫悄悄望了眼寻侍卫,然后犹豫的回道,“回陛下,已经不痛了。”
“不疼了就过来伺候。”
箫成玉的声音带着些许冷意,钟芫闻言自然立刻走到摆满奏章的桌案旁。
她垂首地站,动作小心而谨慎,看起来似乎很怕惹到箫成玉不悦。
而这种恭顺对于钟芫来说,只是一种习惯的动作。
她轻轻扫了眼箫成玉手中的奏章,这一看钟芫才知道原来自己救出箫怀执之后倒是给箫成玉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原本先帝出家,先皇后自焚,太子被囚,箫成玉夺权成功荣登大统,文武百官纵然敢怒却不敢言,可如今箫怀执失踪的消息走漏了出去,原本支持先皇后的世族大臣们便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毕竟先皇后能稳坐后位这么多年,靠的可不是先帝的宠爱,而是盘踞江州的戚氏一族。
这个世族在整个南魏也颇有名望,自南魏建朝三百余年,便出过两朝中丞,至于其他大大小小的官员更是不胜枚举。
戚后虽亡,戚氏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