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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春魁(20)

作者:李浪白 阅读记录

“奴婢不敢!” 闻这一番声色俱厉的连敲带打,崔掌使急忙叩头连连应是。

奇了…宁妃娘娘眼高于顶,只在皇上太后身上用心,这没根没基的瑜贵仪怎么得了她的青眼?

出了教坊司,钟粹宫与福阳宫在两头,宁妃便与她告辞:“那事…妹妹等我的信儿罢!”

临走前,又深看了一眼明丹姝身后垂着头的周琴。

“姐姐慢走。”

“拨云姐姐!是什么事呀?” 旁人都散了,赵雁儿又上前挽住她的手臂。

见她恍若未闻也不气馁,继续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那日皇上亲自替你挡住刺杀诶!真是威武极了…”

“雁儿,我记得你一直想回百戏班去。” 明丹姝打断她的话,清泉似的眸子带了些许探究,打量着这样天真烂漫的脸,徐徐道:“你若想出宫,我如今可以将你放出去。”

“我…” 赵雁儿猛然住了嘴,垂眸不敢再看她,面若飞霞嚅嗫道:“我…愿意在宫中陪你的。”

“既在宫里,你要按规矩唤我。” 明丹姝将她挽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放开,正色告诫道:“我不过是个贵仪,你若因此被人为难,我亦难救。”

“知道了。” 赵雁儿后退半步,与周琴并行,规规矩矩跟在明丹姝身后回宫。

“主子,宁妃娘娘给主子的回礼是莲子,难为在寒冬腊月里保存得这样好,清香味隔着盒子奴婢都闻到了呢!” 灵草从钟粹宫回来,手里抱着个十分精巧的匣子,眼色飞快打量了跟她身后的二人。

又献宝似的笑道:“霜露还特地嘱咐奴婢,这是河阳府来的莲子。”

“丹草,周琴与赵雁儿暂且在福阳宫当差,与你和山姜同在我身边服侍,带下去安置吧。”

贵仪位列九嫔之中,配四位大宫女,一位掌事嬷嬷,她二人正好补了空缺。

“奴婢知道了。” 丹草做事利落,转身带着人出去。“二位随我来吧。”

明丹姝打开匣子,捻起一颗剥开,莲心青翠嫩绿,显然是上季新收。

河阳向南多泽,水产丰饶,尤其以荷花著名。

只是…河阳府正闹饥荒,包括去年秋,一岁不曾纳贡。何来新鲜的莲子?既不是河阳府的莲子,宁妃此举又意欲为何?

“莲子…” 明丹姝呢喃着将剥开的莲心送到鼻尖下轻嗅,新鲜莲子尚未晒去的苦味十分显明。揣摩着方才丹草的回话…“河阳莲子…莲子…怜子!”

电光火石间,忽然领会了宁妃的暗示是指向她的外祖,河阳刘氏!

自明家出事后,河阳刘氏作为姻亲,离京多年安居一隅才躲过风波。

她陷于百戏班受徐家看顾,阿臻在军中跟在刘老将军身边,姐弟二人不知身边人立场,如惊弓之鸟般不敢轻举妄动。

目前局势虽尚不明了,但新皇登基,丰王身死,危机暂除。

若是外祖家有意复出,为何太后此前只字不提?宁妃到底是在替何人传话?

自己在后宫,又如何与远在千里之外的河阳联系…

抬眼,不经意留意到外面修缮廊檐上修缮大理石嵌画的宫人们。猛然起身,快步到窗前,“石灰…”

若有所思…拿出早前顺昭容送来给三皇子的药油于手里摩挲着,心思百转,像是一尾蛰伏欲出的毒蛇。

“山姜,” 明丹姝将莲子收起,对外唤道。

“奴婢在,主子有何吩咐。” 山姜心细,相较丹草更沉稳。

“随吾走一趟长乐宫。”

承明宫,梁济观望诸位议政大臣离开,泡了盏只长在冬日里的雪顶含翠,端进去送到皇上案前。

“皇上,事办妥了。” 窥得桌上放着河阳府河流水线网图,便知是去河阳办差的张昭大人有信儿传了回来。

见皇上握着毛笔,笔锋上染了朱红却迟迟不动作,适时道:“瑜贵仪娘娘去了长乐宫。”

下笔,朱批落成。

祁钰将奏折合上,放到梁济手里,如释重负般沉声下旨:“谕中书,封先观文殿大学士刘阎之子刘吉为工部监事,与张昭在河阳府境共协水利工事。待事毕,回京面朕复命。”

“奴才遵旨。” 梁济心中猜疑落定,皇上果真是要将两枝刘氏与明家捆在一起。

这道旨意一下,明日朝上,怕是有人等不及要做出头鸟了。

“皇上,刑部侍郎李汤有事启奏。” 御书房的太监小德子入内,禀报道。

“召他进来。” 祁钰想是三皇子中毒的事有了眉目,余光见旁人就要退下,开口:“梁济留下,在旁听着。”

昨日,他连夜秘令陈瞒与刑部暗查此案。李汤此人原是大理寺的寺正,断过多起疑难悬案,在民间亦有美名。他登基后,便将此人越级扶为刑部侍郎,人尽其才。

“喏。” 梁济站在皇上身后的角落里,竖起耳朵凝神记着接下来的话。

“臣李汤,见过皇上。” 来人黑面浓眉,不怒自威。说话时生若洪钟,抑扬顿挫。

“李卿平身。”

“皇上命臣暗查三皇子中毒一案,仵作验尸结论已出,请皇上过目。” 李汤从袖中取出一卷并未加奏裱颜色的宣纸,双手呈上。

泰然道:“事涉内闱,臣不敢不上达天听,未能妄断。”

梁济于一旁听着,心里啧啧称赞:这位李汤大人,断案了得另说,于人情世故上亦十分练达,当年似乎是走了明太傅门路到大理寺当差。

德行能力,包括站队,都踩在了皇上的喜好上…如今虽只是个侍郎屈居人下,可长此以往,前途无量啊!

“心疾?”

“正是。” 李汤见皇上发问,言之凿凿回禀:“臣分别调用了大理寺和刑部的两位仵作协作验尸,三皇子死于心疾无疑。”

顿了顿,面不改色继续道:“据仵作所言,此心疾并非偶发,而是先天不足,早有征兆。”

“先天不足…” 祁钰再读仵作验尸结论,目光停在‘非毒也’三个字良久…霎那间心中已有结论,仍是问道:“死因非毒,何意?”

皇上的话,打破了梁济的沉思,先天不足太医院却并无备案...再瞧皇上面若冰霜,心里咯噔一声。

后宫争斗之风日久难禁,皇上亦鲜少过问…

只是,若有人打着女人间争风吃醋的旗号,暗地里将手伸到了前朝的太医院,就是犯了皇上的大忌。

“三皇子并未服毒,心疾短时间内亦不致死,但却在发作时服用了过量的曼陀罗花粉和红花,双管齐下才致夭折,七窍流血便是表征。”

李汤佯作未见皇上身后给他递眼色的梁济,非要踩在皇上的雷点上,捅破这层遮羞布:“依臣所见,是有人故意隐瞒三皇子先天心疾,伺机以相冲之药暗害。”

“案情封卷,刑部不必再查了。” 追根究底还是指向内苑,便不能再用刑部插手。

丰王与东宫争储物议方歇,皇室的内务不能再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长此以往,大齐国威何存。

“臣领旨。” 既不再查,刑部的手也不能伸到内苑去,便全当此事未发生过,李汤告退。

在皇上身边侍候,事事都想着明哲保身,那就是没用!

梁济纵是不想趟这滩浑水,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皇上,您看,此事可要交回内侍省和皇后娘娘查明。”

祁钰沉思看着桌面上的地图,河流网络密布…朝廷的作用,便是将这些汹涌的旁支暗流汇成一处,海纳百川,泽被万民。

“你寻个机会,将此事透露与瑜贵仪。”

“奴才明白了。”

“等等…” 祁钰拿起早间刑部呈上的,明府当年的账目。随意撕开半册扔到炉火中焚烧殆尽,另一半交给梁济:“给陈瞒,让他哪来放回哪去。”

作者有话说:

曼陀罗花粉:刺激神经,心跳加速;红花:引血上行。

本文背景架空,结合历史资料考量后,前朝后宫品级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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