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来了个画骨师(93)
可余安却亲手揭下他的遮羞布,一句又一句的讽刺狠狠地向他砸过来。
“陆允时,你真可笑,被一个别有用心之人耍得团团转,到头却还不敢相信。承认我就是一直在利用你,承认我从未对你动过情,就这么难吗?”
余安掩在衣袖下的手几近颤抖,她死死咬着牙,骂着狠话:“陆允时,你真是个懦夫。”
话语如同利刃,一刀一刀扎进陆允时的身体里,千疮百孔。
但即使这般,他还是去牵余安的手,眼眶微红,“余安,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你跟我说,我会尽一切帮你护你,但是......”
他难过地得要窒息,“但是求你不要对我说出这些话,不要将我推开,好不好?”
不好,她一点都不好,不值得。
余安猛地甩开陆允时的手,眼神冷淡,“我跟你说的还不清楚吗!我就是在利用你,从上京那日开始到今天,我一直都在把你当棋子,我从未喜欢过你!”
陆允时痛苦地拧眉,他咆哮着:“你利用我什么了,余安,你倒是说说你利用我什么了?你真以为我是瞎子吗,看不出来你对我的情意吗?!”
明明她眼里只有他,明明她这么喜欢他......可是为什么每次都要为了别的东西,一次又一次地推开他。
余安:“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我和你身份上天差地别,接近你也是步步算计,一个人的独角戏你还真是唱的欢啊。”
她冷笑着,嘴角的梨涡却显得决绝又狠心,“你真可怜,从小到大不曾有过女子接近过你吧,你父亲是当朝首辅,仕务繁忙,无暇顾及你,所以你自幼就很缺爱。”
“你就像路边的丧家之犬一般,我不过是随手丢了根骨头给你,你就眼巴巴的凑上来,甚至荒唐的要与我谈情说爱,当真是好笑。”
余安捡起地上那根簪子,毫不犹豫地扔进湖里。
“咚。”水声响起。
余安冷淡道:“陆允时,你真可怜。”
陆允时久久看着簪子落水的地方,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回味着余安的话,胸腔每呼吸一次都在痛着。
他低下头,哑声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余安舌尖咬出了血,“当然是真的。”
“所以你今日穿着这样,背上包袱,是打算弃了我这颗无用棋子了?”
陆允时忽然低低笑着,眼神变得无比狠鸷,“你做梦。”
他一把掐住余安的脸,咬牙切齿:“你以为我陆允时是什么人,你余安召之即来呼之及去吗?”
他的心在滴血,巨大的悲伤使他出口伤人:“想想也是啊,你来路不明身份低微,凭什么与我谈情说爱,又凭什么戏弄我至此。”
他拿出红色剑穗,“你以为我对你有几分真心,我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只是玩弄,戏弄还是别的什么不屑?
陆允时说不出口,他从来都不是说笑,他是真的很在乎余安,甚至将她看得比命还重。
可他真心相待的人,口口声声说着利用算计,句句都是嘲讽羞辱,好似他是个笑话。
余安不屑地勾唇,“不过是什么?要我替你说吗?”
她双眼看着陆允时,“你不过是看我像极了你小时候的青梅,你拿我当她的替身。她有什么好的,自私自利,虚伪冷漠,不过是个苟且偷生的卑贱罪臣之女!”
余安恨不得将最坏的词用在“虞桉”身上,这样骂着她,就是骂着自己。
陆允时拧紧了眉,“......不要这么说她。”
他们之间的事,从来不关乎虞桉什么事。
“我偏要!”余安像是找到了发泄口,她露出最丑恶的嘴脸,“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现在看清了。”
“我们没有关系了。”
余安猛地转过身,泪落下来,走得决绝。
陆允时一把拉住她的手,远处却传来一道声音,“别碰她。”
顾淮从远处走过来,这一次是他堂而皇之地走到余安身旁,将人拉入怀中。
“她是我的人。”
陆允时拳头握的发出咔咔骇人声,他眼底盛起杀意,“是不是你逼得她?”
长剑出鞘,直指顾淮胸膛。
可下一瞬,陆允时却生生止住。
余安挡在顾淮身前,双手不容退缩地握住剑刃,鲜血溢出染尽剑身。
她冷着声,将剑端移在自己的心房前,“要杀他,先杀了我。”
陆允时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人,“你为了他,不惜与我为敌?”
“是。”
“你为了他才接近我?”
“是。”
陆允时:“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不是真的从未对我动过情?”
余安喉头涌上血腥气,掷地有声:“是。”
修长的手指猛地松开,余安亦松了手,长剑落地。
顾淮看着余安满是血的手,不发一言地握在掌心,暗暗使着力将她带走。
余安转头之时,最后看了一眼陆允时。
眼角一片通红。他哭了。
走了好几步,余安却觉走得无比艰难,每一步都像是走在荆棘针尖上。
忽然,身后传来声音。
陆允时哑着嗓子,“余安......”
“是你不要我的。”
余安的心猛然揪了起来,随即被一声脆响击中,脊背瞬间僵硬。
红色的剑穗被重重扔在地上,她日夜串着的珠玉被摔了个粉碎。
心痛的无以复加,可是她没有资格转过头质问,因为本就是她先决裂的。
同他所的那般,是她先不要他的。
顾淮闻声转过身,看着碎了一地的红色剑穗,想到那夜余安不惜急得吐血,可如今却被陆允时随手扔在地上,砸个粉碎。
他簇拢眉,就要出声,却被余安反手握住。
她在无声乞求他不要说话。
掌心的血还在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身后人在低吼:“余安!你敢不敢转过身来,看着我说!”
良久。
余安转过身,看着陆允时,一字一句道:“对。”
“陆允时,你记住了,是我不要你的。”
夜幕将至,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消失不见,可湖心亭上的那个身影却久久不动。
过了会儿,那道身影好像蹲了下来。
陆允时缓缓跪在地上,俯下脊背,低下头颅,伸手一点一点将粉碎的珠子拢在一起,尖锐的边角将他的手心划伤,他早已变得麻木毫无知觉。
他小心翼翼将碎渣一点点收集起来,如同真正的丧家之犬般,把它们捧在手心。
每一粒碎石都像是他好不容易交付出去的真心,可是余安不要他,将他摔得支离破碎。
干燥的地上砸下几滴水珠,落在点点红色的血迹上,泪与血融合。
“我就是丧家之犬,你能不能别不要我......”
夜间的风格外凉,又冰又冷。
没有人知道,陆允时这一夜有多痛。
*
离了视线,余安便推开了顾淮,如同个提线木偶一般,眼神空洞呆滞。
她呆呆地任由着女医给她净手,抹药,包扎,宛若行尸走肉。
过了会儿,她开口道:“顾淮。”
“嗯?”顾淮看她这副模样,心里竟然也难受起来,也不欺负她。
“帮我个忙,求你帮我把那根簪子捞出来,可以吗?”
顾淮脸一沉,他原本以为她会说什么,结果一开口又是陆允时的那根簪子,他不说话。
余安没有和以前那样怒视着他,她是真的在求他,“求求你,把那根簪子给我好吗?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求求你......”
只有提到那根簪子时,那双眼睛里才会有一丝光亮。
顾淮一时不忍拒绝,在他还没意识到前,竟然已经抬手温柔地给余安抹了泪,“这么伤心吗?”
余安闭眼,泪落到他的手背,滚烫的温度。
“求你。”
顾淮低声道:“好。”
是夜,顾淮去到湖心亭,派了几人去捞那根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