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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乱臣(206)

作者:倾巳 阅读记录

宋氏在兖州停留了几日后,拒绝了苏苑音的挽留,又独身回了平州。

她惯是同这个女儿亲近不起来,现在中间又隔了层愧疚,心里越敬佩她,瞧见她的时候越抬不起头来。

除了刚见面那日,两人之间也少有什么话说,见她执意要走,苏苑音没强留,倒是亲自去送行了。

宋氏就是个这样的人,没读过什么书,又被父亲保护得太好,说话可过不上什么脑子,不会说敞亮话,也会被苏落雪当枪使了这么多回。

见苏苑音来送她,她叹了口气,没脸面再说什么,催着人回去。

末了才又想起苏蕴之,不放心提了提,他们兄妹俩感情好,若是蕴之有什么消息,她必定也会先知晓。

苏苑音点点头,叫人放心,将一早准备好的盘缠递过去,除却父亲的那一份,宋氏也为她添置了不少,大抵是连自己的私库都动了。

送走宋氏之后,苏苑音没回府,径直去了善草堂。

大皇子已经在广汉整军,大战在即,舅父舅母只能留在兖州坐镇,虽嘴上不说,表现出来的,却是肉眼可见的焦躁,舅母倒是还好些,每日巡察练兵都照旧,却也会看着送来的军报枯坐到了深夜。

所有人都紧绷着一根弦。

行军打仗她帮不上忙,只是善草堂的药有奇效,就连外祖父也赞过。

既是抗击不了敌人,那就尽量减少伤亡,多出一份力,帮着佘涂做金疮药。

再做出手头上这批药的前夕,广汉两军已经交上了手。

先前几次交手在薛鸣岐的带领下,都打得迂回,齐军节奏被打断,乱得一塌糊涂,在薛鸣岐手里吃了不少暗亏。

已经深谙薛鸣岐的行事章法,所以这次齐军来势汹汹,大抵是不想给他们喘息的间隙,就是强行要逼他们出来硬碰。

战火延绵了两天,再难有什么消息进来。

苏苑音佘涂几人在善草堂里熬了两天,最后终是紧赶慢赶,做好了定下的数额。

若是有了这些药,也不至于在交战中因救治不及而人数折损得厉害。

只是眼下得用的人没有几个,原定是要舅母去押送物资,可临了兖州边境突然出现异动,大抵是大皇子那边的人有意为之,想将舅父舅母都绊在兖州,使不上力去驰援。

能千方百计来阻,想来是现在齐军在广汉形式不算是太客观,薛家又个个都是将才,怕他们带来人力或是物力的支援,所以才会如此忌惮,费尽心思也要将他们拖在兖州,那既然越是如此,越不能叫他们得逞。

护送物资也是紧要的事,且这是佘涂的新药,她试过,能加速伤口愈合,用于现在这种情况再合适不过。

苏苑音随即自告奋勇,想顶了舅母的差事亲自去一趟广汉。

虽不得不承认她能临危不乱又办事稳妥,只是她没有半点武艺傍身,好端端一个姑娘子家行事却颇为孤勇,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上次在红霞山就以身犯险差点将自己搭进去,如此这般,薛时山哪里肯答应。

只时雨这个女儿也当真是犟得厉害,若是不松口,她就一直寻来,嘴里的理由也各种各样,能说会道,每个理由都能叫他轻易就动摇。

后来就连缙云都来替她说话,若日后萧阙当真能问鼎,阿音若是一味养在深闺不经半点风霜,哪里能制得住他,再有阿音也全然不瞧着的那般柔弱,若是还没做就觉得她做不好才是瞧不起她。

薛时山受教,晚上苏苑音再来的时候他就改了口。

苏苑音大喜,忙告退回自己院子里收拾行李,模样当真是急得不行,薛时山想嘱咐的话停在了嘴边,瞧着人利索离去的背影,思绪一下子又飘远去,不禁又想起了时雨,倘若她现在亦是还在伤神了一阵也强打起精神,连夜赶往边境。

从长平到广汉一共三天,苏苑音骑马已经驾轻就熟,带着几名薛家军连夜赶路,因着梁州各处都在严防死守,一路上都格外顺畅,第二日晚就到了广汉。

踏着夜色进城的时候,两军正在休战,彼此之间都各有损伤,听说是送物资的来了,也没瞧是谁来了,只忙着招呼众人来卸货,苏苑音下马的时候脚步都已经有些虚浮,兀自去扶着柱子缓了缓,面色才算是好了些。

这回她确实是勉强了,好在一路上都没出什么岔子,她对此还尚算作是满意。

“苏姑娘?”

身后忽地想起一道耳熟的声音,苏苑音睁起眸子回头,有些意外会在这里瞧见何满。

她牵起点儿笑,还未待说话,饿了许久的肚子先抗|议,凭空发出些声响,好在此处人来人往的喧闹,大抵是听不太清楚。

她失笑,也暂且顾不上叙旧,只道:“有吃的么?”

何满稍愣,眼前的苏姑娘似是同记忆当中的又有些不一样,不似高洁霜雪,沾染红尘,更坚毅狡黠。

“跟我来吧。”他低笑。

苏苑音吃完才去找外祖父跟薛鸣岐。

何满牢靠,医术又精湛,医馆中若是有他坐镇,可少很多后顾之忧。

方才她顺带瞧了瞧,安置在医馆中的人并不是很多。

之前的推测大抵是错不了,如今的局面应当还算作是明朗,最起码人数不占优,但是目前他们并不算是太被动。

外祖父跟薛鸣岐现下都在长史的府邸上,苏苑音到的时候正巧遇上了薛鸣岐。

薛鸣岐一身青白色袍服,身后披了件玄色大氅,昏暗的灯笼之下瞧不出什么面色,只瞧起来很是畏寒的模样,伤倒是不见有。

苏苑音想起此前听舅母口中提起过的话,再度瞧着他时,心情尚算作复杂,失神得连表兄都忘记了唤。

他倒是也不恼,只是有些意外,前日从兖州来的信不久前才到他手中,该明日才到的人现下就出现在城中,想来是一路上没怎么休息赶过来的。

“阿音。”他笑着看向她,率先开口,声音一如往常的温醇。

苏苑音应了一声,再度瞧向他时眼睛里已经有了神色。

“表兄近日如何?齐军那边...现下可棘手?”她问。

她煞有介事的问起,薛鸣岐失笑几声:“还尚可,我不过是废点脑子,若说是辛苦,远不敌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们。”

他说罢,正巧吹来了一阵凉风,她凉得瑟缩了一下脖子,耳边传来他三两声轻咳。

她微蹙起眉,正想要说话,反观他倒是不甚在意,先笑道:“祖父知晓这趟是你来,在里头忧心着呢,快进去叫他瞧瞧。”

苏苑音点点头,没见过外祖父发怒,但是薛家上下的人都怕他,担心受责备,她歉疚地瞧了薛鸣岐一眼,又再度将人一起带了进去。

薛时山瞧见苏苑音这便就到了,一身风尘仆仆,衣裙上还都是灰没来得及换下,也不知是不是他错觉,人好似都累瘦了,灰头土脸的,哪里像是之前刚进府时那个白白净净的外孙女,来得这般急作甚,好在没摔马。

见他面色不虞地摇摇头,苏苑音有些心虚地往薛鸣岐身后藏了藏,哪里顶什么用,不过是心里求个安慰,随即才听沉吟许久的人才开口:“可有饿了?”

苏苑音愣了愣,觉得外祖父的眸光突然都有些热切起来,最近只违心摇摇头,扯了个小谎。

最后竟谁也没怪她,倒是她自己吃得撑到扶着墙才走出的院子,被薛鸣岐带着去安顿好。

她认床的毛病犯了,胃又涨得厉害,这次来一路骑马,春棋几人都没带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又穿好鞋,身上又加了件褙子,走到外头消食。

入了秋,没什么好景致,长史府不大,人却多,屋子自是紧凑,她被安置在薛鸣岐住下的院子里的西厢房。

轻手轻脚出去,却瞧见对面东厢房里还点着烛,偶还会伴着几声轻咳。

现在时辰已经不早,她狐疑正想过去问问,却突然之间擂鼓大作,响彻整座广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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