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手的夫君跑走了(70)
她动气摔碎的那支玉簪,那晚他分明都狠心别开视线,转身就走了,可还没走多远,那在沧州夜市上的点滴碎片,就像挥之不去一般,又缠住了他的脚步。
兴许人在拿不定主意时,本能里最倾向做的那项决定,便会成为来不及思索的冲动。
他终究还是攥紧手心,旋即又松了全身的力气,认栽一般,径自走回原地,将碎成一块块的玉石仔细拣起,收进了锦袋里。
兴许,他也隐约意识到了,有些情愫,就像这碎裂的玉石一样,不是他想要割舍,便能割舍得干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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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医馆开张在即,总免不了要购进些药材,添置些器具物什。
秦颂不愧是燕京首屈一指的富商,所认识的人脉之广,连沈青棠都不禁为之咋舌。
明明前晚才敲定下的药材和柜桌,今日他便着人一一搬了来。
这大暑天的,日头又正高,眼看着一个个汗如雨下、肩扛重物的仆从在医馆内进进出出,沈青棠待着没事,便在门口泡了一桶消暑的凉茶,供大伙歇脚解渴。
天气明媚,事情顺遂,她心情正好,便走到房檐下的木桌旁,悠哉地做起了针线活。
正缝了两针线,忽然,门口热闹了起来,她闻声抬头,便见两三个寻常打扮的妇人及男子站在她的凉茶摊边,满面新奇地问着正喝茶的仆从,茶的味道如何,当真解暑么,他们也能讨一杯浅尝下么?
沈青棠大致听明白了来意,反正也不是什么稀罕的茶水,便远远应声笑道,“可以喝的,不用客气,茶水管够。”
一听坐镇的人发话了,几人忙乐得连道谢谢,接过茶尝起了鲜,凑热闹似的看了看这医馆的布置,眼里满是感叹和歆喜。
“姑娘,你是这里边儿的大夫么?”一个头盘布巾的妇人带着笑问,见沈青棠大方地点了点头,又喜得直喊哎呦,“天可知道,我盼这条街上有医馆多久了,以前都要跑一条街到邻边去瞧病,这下可好,走对门就到了。”
“是啊是啊!”一旁有人应声和道。
布巾妇人笑着指向对面不远处,“喏,对面那家食肆就是我家开的,咱们没事多多走动,多多往来啊。”
见来人这么热情,往后又都是生意上的邻居,沈青棠也不多做推辞,直笑着应道,“行,还要劳娘子多多帮衬呢。”
“嗐,”妇人爽快地摆了摆手,视线忽然被她手里的手工活吸引了去,不由惊叹道,“哟,这做的是锦袋么,手怎生这么巧的呀?”
几人有说有笑,交谈不断。
而外出办事,顺道走来这条街上看看的高简,一见沈青棠的医馆前聚了些热闹,心下好奇,也不由走过去瞧了瞧。
不瞧不知道,一瞧吓一跳。
那门前的几个汉子,不是前两天和他一起办公的门中同僚么,怎的打扮成了小商贩的模样?
再顺着一看,嗬,居然还都带着家里的娘子出来了。
高简越看越觉匪夷所思,稍作打量了一番,立即走上前,见门口还有茶水摊,反正暑热难耐,也顺势接了一杯,上去凑起了热闹:
“哎呦,这是谁呀?”
高简别有意味地同门口几个汉子笑着对视了过去,最后,落脚在了沈青棠的身上,“我说怎的瞧着这么亲切呢,原来是沈大夫你呀。好多天没见着了,我娘还总跟我念叨着你呢,听说你要开医馆,老早就跟我说以后要来这买药了。”
高简说得乐呵起劲,可沈青棠却勉强地牵了牵嘴角,看见了他,心情还颇有些复杂。
怎么说呢,魏珩是都指挥使的事情,他之前也定是有瞒她的份的。
可是,他平素都是热情笑呵着的,还有他的母亲陆大娘,看起来都是真性情,不像是什么坏心眼的人。
总归算是旁人的下属,兴许上头威命一下,他也违逆不了吧。
沈青棠思量了罢,也一如平常地笑道,“好久不见,以后方便的话,欢迎来找我看诊啊。”
高简愣了愣,也回过神,笑道,“哦,这还用说,那不是肯定的么?”
吓死个人,刚刚见沈青棠表情有些微妙,他还升起了一阵不安,以为她是真和自家大人一拍两散了,然后顺带着连他也不待见了。
话音才落,一旁的妇人又紧跟着和沈青棠聊起了家常,高简插不上嘴,终于想起了旁边还有几个行装怪异的同僚。
他转过身,朝下挤挤眼睛,又朝上使使神色:
‘你们怎么会在这,还有这身打扮又是怎么回事?’
一个同僚微有些不解地挑起眉,视线向外意指了一眼:
‘这你咋都看不出来,那显然是大人特别吩咐的啊,你消息跟不上了?’
另一个同僚索性朝对面的商铺指了一眼,然后又悄悄朝沈青棠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坦白说吧,咱们现在就是在对面安顿下来了,要小心看护着这位沈大夫呢。”
高简也微有些讶异地把视线投向了沈青棠,想到自家大人昨日才问他医馆附近的情形怎么样,今日就麻利地安插了人手。
这效率,啧啧,高简暗自感叹着,自愧不如。
“诶,你这绣的纹样,看着像鱼啊?”布巾妇人指着沈青棠正缝制的锦袋,忽然开口道。
“鱼?”高简一听,顿时反应敏感地凑上了前,起哄道,“什么鱼啊,让我也开开眼界。”
一见那恣意摆尾的红鱼,高简忽然像意会出了些什么,不由认真叹道,“这鱼,栩栩如生啊。”
被这么多人围着夸,沈青棠也稍有些不好意思,“还没绣完呢,是要送人的。”
“哦!”高简起哄的声音更大了,豁然开朗得好像天灵盖都通透了,“送人好啊,送人好。这个,你绣得这般灵巧,对方一定会喜欢的。”
沈青棠但笑不语,可高简却是心痒激动得一刻也待不下去了,“那个,衙门里还有点事儿,我先走了啊,下回见。”
绣了鱼纹的锦袋,要送人的锦袋,哎呀……
高简觉得此事非同一般,搓了搓手掌,心底愉悦得一路念念不休,踏进提案署的大门就是一声报喜,“大人,告诉你个好消息。”
“啪!”
魏珩不悦地将文卷摔在了案桌上,冷然看他,“下回再踏进一步,扣你半月俸禄。”
“啊?哎别别别!”一听扣俸禄,高简就肉痛失色,忙走到桌边笑道,“我这回是真有好事要告诉您。”
魏珩没作回应,高简只当他是默认了,暗搓搓地寻思起了该从何处起头,“……那个,大人,我先冒昧问个事儿啊。”
他试探着笑道,“您和沈大夫挑明了么?”
见魏珩眉眼里微透着不解,似是没听懂他的意思,高简挠挠头,索性又直说了,“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想给沈大夫寻个好归宿,对人家没意思,只是暂时安顿她,等有了好去处,就不会继续留着她了,这档子事。”
魏珩眸光微顿,抬眼盯向了他,没什么面色,像是被说中了,但又不解他是从何听到风声的模样。
“真、真说了啊?”高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预测竟然成了真。
魏珩没什么意趣地有拣起了案卷,“这就是你所谓的好消息?”
“啊不不不,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小疑问。”高简求生欲极强,笑道,“我今日不是外出回来么,顺道去观亭巷看了看,然后和沈大夫说了几句话,我看她神态有些不太,就猜你们是不是一拍两散了。”
“不过关键在哪你知道么?”高简习惯性地拔高嗓音,想卖关子,但无奈魏珩每次都不屑同他来这一套,他抿了抿嘴唇,索性还是直说了。
“她在绣鱼纹锦囊,就是那种身形飘逸,似要马上腾飞的鱼,”高简说得激动,已然忍不住加上手比划了起来,“她还跟我说是要送人的。”
魏珩目光一顿,总感觉高简在刻意暗示,不由微皱起眉尖,“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