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手的夫君跑走了(30)
女孩大睁着眼睛看着他, 惊讶、不敢置信、心有余悸,所有的情愫都交杂在那闪烁的泪光里,染红了嫩白的眼角。
“你……”她半张着粉唇, 眨了眨眼睛, 一滴眼泪簌簌而下,愕然得几乎没了表情, “你……出来了?”
她问了一句没用的废话,其实她心里有很多很多想说的, 但不知为何, 却只蹦出了这一句来。
魏珩顿了顿, 有些不自在地应了一声, “嗯, 没什么事了。”
看着她有些慌张又无措的模样, 他心神微微一乱,忽然才发觉,将她牵进这样的事情之后, 对她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她本就不谙世事,若是没遇见他,应该就只守着门前的几亩地和家里的药药草草, 简单地过着日子。
又怎会置身于刀光剑影下, 受这般险恶的威胁。
他抬起手, 正想拂去她眼角的泪痕, 可沈青棠却有些难为情, 赶忙笑着抹去了眼泪, 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脆弱。
从前她去行医救人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很厉害,能给别人带来不可或缺的帮助,自己心里也会觉得很满足。
可不知怎的,自从遇到了魏珩之后,她有太多次都感到力不从心,觉得自己挺没用的。
大事临头,他似乎总能轻飘飘地迎刃而解,可她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在一旁干担心着,还时不时的要掉眼泪。
这样不好。
帮不上忙便算了,若是还要掉眼泪教人家心烦,那就有些太累赘了。
她掩饰着扬起眼尾笑了笑,带泪的眼眸像载满了星光的湖,“我刚刚坐这等你来着。”她指了指那空空如也的茶桌,笑着解释道,“但是见你一直都没回来,然后我就,我就……”
她声音越说越矮,不好意思把想去衙门搬救兵这种天真的想法告诉他,因为他看着一身轻松,说出来倒显得她净瞎操心了。
许是看到了女孩的局促,少年温然一笑,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教你久等了,我的错。”
沈青棠眸光颤了一下,倒是没想到他会这样给她台阶下,低过头抿唇笑了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哦对了,冯二爷那边是怎么处理的啊?”她忽然想起这茬,抬头问,“你治好他的湿寒了么?他认出你的身份了吧,有为难你么?”
连环的问题接踵而来,魏珩嘴角闪过一抹浅笑,转身向茶楼外慢慢走去,煞有介事道:“风湿么,自然是医好了,用了个土法子。”
沈青棠一脸新奇,小步跟上他,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求知的光芒,“什么法子啊?”
魏珩但笑不语。
不论他什么毛病,教训上一顿,自然都没有不服帖的理。
不过他自然不会这样说。
“日后有空再告诉你,”他不以为意地揭了过去,“不过这位冯爷确实只是为了医病,所以识破了我的身份也无碍,算是我们想多了。”
“这样啊?”沈青棠反应了一下,顿时笑逐颜开,好像压在心口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了,“那就好,那就好。总归是平安过去了嘛。”
看她轻拍着胸口,心情颇好地蹦着走了两下,笑得那样欢欣,魏珩的眼底也不觉覆上了一层柔色。
如果可以,他自然希望她永远也不要沾染这些俗世的脏污。
小兔子就该待在自己温暖安全的草窝里,永远蹦蹦跳跳,开开心心地活着。
“要不要沿街逛一逛?”魏珩抬起手,指间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锦袋,笑道,“看诊得来的报酬。”
“这么多啊?”沈青棠的眼睛瞬时亮了,不禁慨道,“好厉害!”
他总是很有本事,能言善道,从不怯惧,好像什么都可以做得很出色。沈青棠是由衷佩服他,觉得自己真的是捡了个宝贝回来。
有他陪在身边,假以时日,她应该也能学到很多,变得更优秀吧。
这么想着,她又不禁满心欢喜地转头望了望这琳琅满目的夜市,不敢相信地再问了一遍,“真的可以逛逛么?”
但抬头一看天幕,她的眉头很快又平添了几分忧色,“可这天……都已经黑了呀,我们还得回家呢。”
“无碍,”魏珩含着淡笑,收了钱袋,信步向前走着,“来的那辆马车还可以用,何时回去都可以。”
他身板颀长如松,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从容之气,每每看到这样的他,沈青棠都觉分外可靠,几乎不用犹豫便可以全心全意地信赖他。
“那好吧!”她乐意地笑着,一口说定,赶忙拉着魏珩的手臂就小跑起来,“快走快走,趁着人少的时候赶紧逛一逛,我都好久没有来集镇上玩了。”
魏珩被她这心急的模样引得有些发笑,随口一问,“为什么不来?”
沈青棠认真思索了一下,给了个实在的答案:“太远了吧?”
“来这儿要坐车,弯弯绕绕的,我又不识路,而且也没什么人陪我,我只有偶尔搭便车来买药材的时候会来,但是也没有机会逛。”
正说着,沈青棠的鼻子忽然被一阵诱人的香味牵跑了,她转过头,看到一个冒着热气的小摊,眼睛顿时亮了,“子钰,要不要吃那个?”
许是第一次被人喊这个名字,魏珩还稍有些不习惯,待回过神来时,早已被沈青棠拉到小摊前了。
这是一个阿婆摆的烙饼摊,米皮被煎得香酥金黄,辅以葱、笋、荤肉,覆而翻之,很容易便能勾起食欲,教人想起了还没有吃晚饭的这一事实。
见沈青棠的眼神随着阿婆的铁铲一上一下,满脸期待地说着多放些什么,少放些什么,魏珩轻勾了下唇角,十分自觉地掏出了银钱候着。
片刻后,沈青棠两手抓饼,魏珩一手付钱。
“给。”沈青棠把热腾腾的烙饼递到他眼前,笑弯了眼睛,“你的这个我让多加了肉,忙活了一个下午,辛苦啦。”
她的笑容被摊架边上的灯光映得暖洋洋的,就好像那冒着热气的饼,从撞进人的视线起,便没来由的带来了许多难以言说的慰藉。
这样让心口一颤的瞬间,魏珩记得还有很多次。
比如,重伤醒来,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
‘哎你醒了啊!’
比如,她如捧至宝,将那匹月白色绢布示与他看的时候:
‘它摸着很好的,颜色也衬你,做出来一定很好看!’
再比如,她满面得意,雨天来为他摘蘑菇的时候:
‘我刚刚在河边,捞到了两条鱼。不是说今天要为你做一桌丰盛的么?’
……
太多太多了,他数不清。
魏珩在灯光里顿了许久,不觉淡淡笑了一声,抬手接过了她递来的饼,“多谢。”
凡此种种,一并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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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市上的吃食和玩乐繁多,两个人一路扫荡下来,手里皆多了不少用油纸包着的点心和果子。
沈青棠吃着枣泥糕,忽觉有些腻,不禁抿着笑,意味明显地把视线投到了魏珩托着的一包蜜饯上,“我想吃那个。”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朝蜜饯的方向使了个眼色,活像个机灵的贪吃包。
反正东西就在手边,举手之劳也算不得什么,魏珩不以为意,仔细挑挑,拣了个果肉饱满的递给了她。
“谢谢。”一声清脆甜美的道谢自耳边响起。
魏珩微微侧头,就在他以为女孩会接过他手里的蜜饯时,下一刻,他便看见那身量齐他胸口,还满脸含笑的姑娘,直接便微微前倾身子,一口咬走了他手里的蜜杏。
这一举动来得猝不及防,好像时间都在那一刻静住了。
少年人怔在原地,呼吸不自禁滞了一瞬。
他几乎还未来得及反应,那娇嫩温软的唇瓣便轻轻擦过了他的指尖。
湿湿糯糯的,分明只停留了一瞬,但紧接着,那被留下痕迹的地方,就在风中牵起了丝丝凉意,好像一阵过电的暖流,势如破竹地从皮肤一路蔓延至了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