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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太子错认成竹马后(33)

作者:慵不语 阅读记录

蓬门陋室,直呼其名,不分尊卑,不顾安危。

他所珍视的,二十多年来除了尔虞我诈,头次品尝到的愉悦轻松,她竟然都化为了一句冒犯,一声请罪。

她来此地,不是痴心未了,只是一次次提醒,他的心思,有多狼狈可笑。

方才平息的心口,如被银针精准刺穿,泛起痛意。

绫枝跪在地上垂着头,没看清男人的目光何其冷戾。

李御咬牙冷笑:“有眼无珠,冒犯东宫,你的确罪该万死。”

若非她主动招惹,自己何至于平白受此屈辱!但凡没有陆郁夹在中间,他定要——定要冷酷责罚她,狠狠给她教训,让她知道有些错误要用一生偿还!

绫枝听出了太子语气中的冰冷之意,想起那些冒犯,不由得轻轻一颤。

“但是江姑娘多虑了,陆郁福荫能及你,你的罪,却不配牵连他。”李御语气淡漠,冷如寒铁:“你对孤的种种冒犯,本不可轻饶,但陆郁是孤心腹,孤自然要给他面子。”

“所以江姑娘,你今日能有幸跪在此处,皆是因了陆郁。”李御压下心头翻涌情绪,放在膝盖上的手掌紧握,淡漠道:“你和孤从不曾相识,往后你只要侍奉好他,就是报答孤了。”

李御语气极为随意,如同发落一件毫不在意的物件。

也唯有如此,心头的耻辱愤怒才能稍稍排解。

只是一双深黑眼眸目光沉沉,如暗夜中闪着冷光的箭簇,未曾见血,只是因为不知射向何处。

绫枝自不晓得这些,她只是个没经过□□,也不太懂世事的深闺少女,太子殿下对她来说,无疑是天边的人物,在她心中,这样的人物坐拥天下,无数人跪伏在地,山呼千岁——这样云端之上的贵人,又怎会留意她这朵乡野不起眼的小花的冒犯呢?

她请罪也只是走个过场,那些种种担忧想来也只是庸人自扰。

殿下虽说了几句重话,但殿下是贵人啊,总会如同戏文里的天子一般,高抬贵手从轻发落,

她彻底放下了心,怀着三分感激,五分敬重,两分喜悦,仰起小脸真情实感的道:“多谢殿下宽容,民女明白!民女日后定然不负殿下之意,定会好好侍奉陆大人,效忠殿下!”

小姑娘激动欣喜的小脸澄澈如玉,晶莹似雪,看不出丝毫的心机与狡诈,却令李御心底陡然升起可怖之感。

是,她只是顺着他的意思回话。

他说让她忘记前事,她便毫无负担的说忘就忘了,没有一丝挣扎,犹豫,眷恋,倒是松了口气。

他几乎要怀疑,这女子是旁人精心培育,否则怎能让他本已决定放弃,本已熄灭的心火,一次次死灰复燃?

他几乎不敢再和绫枝说话,他怕总有一日,这烈焰会烧及陆郁,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李御闭眸,尽力让语气冷下来:“你回去吧,日后不必再与孤私下相见。”

绫枝听了这话,反而更是放心,乖乖磕了个头,甚有自知之明的离开了。

对于太子,她很难说有什么少女情怀,毕竟以往之事,只是因了郁哥哥,就算是从前相处时,有片刻的朦胧心动,她也从未想过,是因了太子,还是因了郁哥哥的记忆。

更何况太子的身份压倒一切,她再回想前事,没有一丝儿女之情,倒好似曾与玉皇大帝认亲般可笑——除了感叹自己眼拙蠢笨,不自量力,便是感叹太子仁慈,再也不敢将殿下当同龄男子看了。

也正因如此,她也从未仔细想过,她的言行也能激起云端之上贵人的情绪。

况且,她也确实没有什么心思,去琢磨李御的情绪起伏。

毕竟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的郎君,正站在路畔,温柔的眸光望向她。

他在等她。

只念及此,绫枝便登时不好意思向前了。

陆郁轻轻一笑,不紧不慢地朝自家的小青梅走去。

小巷四下无人,左右她是逃不脱的。

春风温柔,将他的袍角吹拂,卷起飞絮落花,如画中公子,世间无双。

绫枝登时便觉得小巷逼仄,否则怎么连气都喘不来了:“你……怎么在此地?”

憋得脸颊都红了,只憋出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来。

“有人不识路,需要有人带路。”陆郁低沉的声音透着无尽温柔:“我只好在此地等了。”

绫枝登时红了耳根。

小时候家门口住在巷子深处,她总不记路,有次独自出去,回来时便走错了道。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她害怕得要哭,却猛一侧头,发现小巷那侧,亮起一盏烛火。

陆郁手提烛灯,整个人被烛镀上朦胧却让人安定的暖光。

她带着哭腔娇气的喊郁哥哥,朝他奔过去。

陆郁的手掌抚上她的脑袋,十岁孩童的掌心并不宽厚,恰恰好的温暖包裹住了她的小脑袋:“哪个小笨蛋,在家门口找不到路了?”

“我不笨。”绫枝揉着小眼睛,委委屈屈:“天色暗啦,看不到啦。”

陆郁低声笑着,温暖的手掌牵起自己的小手,举着烛火照亮路边荷叶:“枝枝你看,我们巷子的人家总爱在门口的景观池中种荷,蜻蜓又是最爱在荷叶处停留的,你看,这一路都是蜻蜓。”

“以后你顺着蜻蜓的方向走,就能回家了。”

顺着蜻蜓的方向走,就能回家了。

她记住了这句话。

可父亲被罢官问罪,最终饥寒交迫死在冰天雪地之中,母亲悲痛欲绝,身子每况愈下,最终也离她而去。

她便再也回不了家。

想到往事,明知和他无关,也不由得对陆郁生出几分怨怪。

绫枝微微一笑:“我已不是幼时,回家的路,我还是记得的,不必劳烦旁人。”

“是我不认路,要姑娘带一遭。”陆郁一怔,轻声道:“江姑娘可否将在下带去杭州驿馆?”

他眉眼笑意浅浅,胜似春风,让人讲不出拒绝。

天色渐渐有些暗了,绫枝朝前走着,能察觉到她背后的脚步不紧不慢,始终相距一段距离,却紧紧跟随着自己。

他们的影子,在黄昏的小巷里重叠相交。

本该想起的应是和陆郁的往事,可绫枝不知为何,脑海掠过的却是和太子盈园初遇那日,他便是如此跟随自己,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中。

他说只当从未相识过,也不知那小园的痕迹,要如何遮掩……

江南驿和她的院子离得甚近,想来也是陆郁已暗中调查了一番,才会刻意找借口让她带路,也不知他可否察觉到了什么……

正胡思乱想着,陆郁的脚步已经停下,微笑:“枝枝,便是此处了。”

夕阳时分,驿馆灯笼高悬,门口有几个侍卫把守,陆郁站在门廊下,长袍随风荡起。

绫枝点头:“既到了,公子便好好安歇吧。”

乍一见面,情绪激荡下倒是能喊出郁哥哥,如今脑袋冷静下来,四下无人双目对望,能叫出口的,却只剩一句公子。

“枝枝,”陆郁声音低沉,透着几分寂寥:“我有话对你说。”

绫枝顿了顿,还是随着他走进了驿馆。

一进房门,陆郁便开门见山:“枝枝,这十年离乱,我知你对我有怨气,有恨意,你多怨我多恨我皆是人之常情,但我的心意,却已当着殿下的面,与你言明。”

“往后的岁岁年年,我都会在你身畔,把过往的亏欠都补回来。”

绫枝抬头,不让眼泪落下:“十年了,你可知当时江家败落我和弟弟有多绝望,你是我未婚夫,并不是我的家人,我没有资格苛求你,但是你连只言片语都未曾给我,连一句关心,一句解释都没有……”

陆郁本只是耐心倾听绫枝的诉说,可到此实在忍不住出言道:“枝枝,这些年来,我给你寄了无数封信,可从未等到过一封回信,父亲去后,我和母亲寄居在叔父家,姑苏离京城万里之遥,我前些年苦读功名,后又入了东宫,又联络不到你,实在不知该往何处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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