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太子错认成竹马后(20)
年轻的太子并未疾言厉色,语气不疾不徐,但那冷沉的音色却有说不出的压迫感。
王大人咬咬牙,也只得将怀中早就备好的奏疏呈上去:“太监万福在杭任织造期间,多次借贵妃之名横征暴敛,民间怨声载道,这些都是臣等这些年来搜集的证据。”
他所说虽不假,但这么多年来,万福和他们都干着相同之事,谁也没清白到哪儿去。
只是两者心照不宣的都未曾干涉对方。
他们本也不愿将此人推出去,但此时朝不保夕,也只得推出太监来挡一阵。
毕竟文官和这些太监天然利益不相容。
再说万福是安怀生的人,安怀上又是贵妃身边最得宠的内侍,想必太子也是乐意看到此人被推出挡枪的。
年少的储君面庞上却并无喜怒,凉凉淡淡的眸光扫过众人:“是吗?看来皆是万福一人之过了?”
众人齐齐跪地:“……臣等身为朝廷大臣,却畏惧贵珰之势,未曾挺身而出,还请殿下治罪。”
“人之常情嘛,何罪之有。”太子玉白的手指抚上扳指,淡淡道:“怎么又跪,都起来吧。”
他微微侧头,在一旁的沈千章忙从王大人手中拿过了那奏疏。
王大人等官员面色灰败。
安怀生如今是最得力的太监,万福认了他做干爹,他们并不愿得罪此人。
但如今太子步步紧逼,又直接将人和船扣押了下来,他们也只得和贵珰撕破脸。
日后断了和贵妃这一路的后路,那便只能投靠眼前这位了。
不过贵妃至今无子,东宫又日益稳固,投殿下倒也是条明路……
只是望着神情晦暗不明的年少太子,不知为何,心里总有几分不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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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散后,众人三三两两的出来,边走边低声谈论着。
“怎么会是殿下亲来,之前未曾听到风声啊?”
“储君的行程,又岂是你我能打探出的。”有官员冷哼一声道:“再说东宫如铁桶一般,除了那几个心腹,又有谁知晓这位心中所想?”
想想方才和太子的相处,几人不约而同的摇摇头。
殿下竟来杭一月有余,却始终不曾透露分毫,只暗中布置一击即中,倒是让他们措手不及了。
“那殿下如今住在何处?”终于有人斟酌着道:“殿下是国本,又是钦差,若住在行宫衙门外,但凡有个闪失,我等百死也不能赎罪啊!”
众人这才恍然,太子此前隐匿了行踪也就罢了,如今既已亮明了身份,怎的也未曾提下榻之事。
他们擅自提起,又怕招了太子的忌讳。
“这也不妨事吧,问一句驾临何地而已。”有官员怂恿道:“苏同知,你不是和东宫来往甚密,甚知殿下心意吗?不若你去问嘛。”
“休要害我。”苏同知连连摆手:“东宫远在京城,平日不结朝臣,这次命我查船,也是朝廷的指令,我又从何处得知殿下喜恶。”
“啧啧,看你这谨慎的样子。”有官员低声道:“不过说起东宫这位,倒还真是奇哉怪哉,听说东宫连个女子都无,听说也不好声色,过得和苦行僧一般。”
“啧,在军营里呆过,自然和我等俗人不同。”
“听说从小性子就冷僻,皇后殁后,皇帝本想让他养在贵妃膝下,可没过几个月,贵妃宫中就接连没了好几个内侍,贵妃便把太子推出来了,说是相克呢。”有人压低声音,越讲越玄乎:“要不怎么陛下不喜他,太子亲缘淡薄,就连向来宠他的外祖,不也对他生厌……”
“行了行了,私下议论储君,你们是嫌活得长了?”苏同知不愿听这些朝野闲话,皱眉道:“既然你们不愿去,我亲自去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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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员走后,李御便一人在行宫大殿中踱步。
一面墙上挂着几幅杭州之景,约莫是花港观鱼,三潭映月一类,李御踱到近前,才发觉这几幅小景不是画作,竟是苏绣。
花港处荷叶如伞,明暗交织的碧色舒展擎向天际。
李御登时想起小姑娘的罗裙,想起小姑娘一脸正经的和他议论所谓豆绿和草绿的不同。
这幅绣果真如她所说,甚有层次,想来不是凡品。
苏同知走进来时,便看到向来漠然的殿下,竟对着墙上的一幅苏绣展开唇角,露出如春风般带有几分沉醉的笑意。
他请过安,顿了顿才试探着问道:“殿下似乎……甚是喜欢这幅苏绣?”
李御一怔,收回唇角,这发觉不知何时,唇角竟始终是上扬的。
“殿下若是喜欢苏绣,臣家中倒收了不少传世名作,可上呈殿下已观。”
苏同知身为男子,对绣品从未多留意,自家出身苏州的夫人倒收藏了不少珍品,他做梦也未曾想到,向来漠然的太子竟会对绣品多看一眼,恨不得倾囊相赠。
李御仍是淡淡的:“不必。”
“那……殿下此番要下榻何处……”苏同知终于说出此番目的:“臣等甚是牵挂殿下安危,已收拾妥当了行宫和钦差府衙……”
李御眉心微皱:“孤在杭有住处,你们一切如常便可。”
既然众官员都不晓得殿下身居何处,那便是民间了,苏同知惊道:“就算殿下微服而来,也万万不可居于民间啊,蓬门陋户,未免不合殿下身份。”
此人说得并无差错,李御心头却涌起不快。
那小院的风物情致处处妥帖,倒是此番来江南最得他心意之处,既然蓬门陋户不合身份,那屋主自是也和他不相配了。
苏同知看太子莫名沉了脸色,也不敢多说,只道:“若殿下执意要住在民间,那便准臣派守卫在暗中相互,殿下放心,臣等绝不会叨扰殿下。”
李御却在想另一件事,他缓缓抬眸道:“苏同知,杭城是不是有个甚是有名的歌姬,叫苏朝朝。”
苏同知抬眼,实实在在的怔住了。
方才还说太子无欲无求,不喜声色呢。
这怎么转眼之间,既对苏绣转不开眼,又开始过问钱塘名妓了?
作者有话说:
太子:把我媳妇儿的绣活儿要回来!
第18章 心结
当时李御让沈千章去查绫枝,沈千章也辗转托了苏同知,只是隐去了绫枝的部分,因此苏同知也是知晓太子查过苏朝朝的。
只是当时认为,苏朝朝也许和案子有关,并未想到男女之情上。
可如今案子已结,太子再次提起此人,苏同知不得不讶异:“殿下寻她是……”
李御懒得解释:“她房内的所有绣品,封箱后原封不动给孤带来。”
他早就晓得小姑娘的绣品,倒有不少在苏朝朝处。
一想起那纤细冷白指尖绣出的丝线,竟在歌女的住处抛头露面,李御便不觉皱皱眉。
苏同知动动嘴唇,但终究没有追问,只默默领命去做。
有了官府出面,盈园之中和绫枝有关的绣品都一一收了来,装在了两个小箱笼里,众人也不晓得为何太子忽然查封这歌女的物件,只甚是小心翼翼的统一收拢了来。
李御打开箱笼,一个箱子中装着挂屏等物,另一个则是女子挽袖,腰封等私物……
艳丽嫣红的海棠甚是扎眼的盛开在衣料上,夹带了甚是撩人的奇香。
李御微一皱眉,挪开视线。
这香若在平日里,倒也不觉如何,可这香和绫枝的绣品糅杂在一起,却让他甚是烦闷。
李御微抬下巴,点了点那衣料箱子直接命道:“把东西拉出去烧了。”
苏同知甚是意外,却又不敢直接相问,只得摆摆手,命人将此箱抬去院中。
他走到院中,正巧看到沈千章迎面走来,忙道:“沈大人,你看殿下的意思是……臣还以为他是喜欢这绣品呢。”
以为殿下喜欢绣品又怜惜美人,所以一丝不苟的将美人用过的所有绣品都甚是妥帖的带了来,结果太子却只瞟了一眼,便只命人烧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