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太子错认成竹马后(116)
“姑娘即便不心疼殿下,也顾念顾念杏儿村的孩子们吧。”
他曾见过绫枝和两个孩子聊天嬉闹,因此才会有此一说。
绫枝睫毛轻轻一颤,他终究不愿因了自己,让杏儿村遭遇无妄之灾的。
李御如此行事,想必也是为了逼她前去。
她哑声道:“他如今,人在何处?”
*
熏香袅袅如烟,李御半躺在床上,面色苍白闭眸沉默,脸色阴沉的可怕。
冯公公走上前,轻声道:“殿下,江姑娘来了……”
谁知李御仍半躺在床上,连眼眸都未抬,只低声道:“你既不想见孤,又何必勉强?”
绫枝:“……”
本以为是太子嘱冯公公来的,但如此来看,却是冯公公自作主张。
她想转头就走,但想起冯公公的嘱咐,终究只是沉默的站在一边。
冯公公忙赔笑道:“江姑娘自然是担心您身子,这才随奴才前来……殿下,姑娘心中有您呢……”
冯公公说着,又一边心虚地看向绫枝,可绫枝从始至终只是冷然沉默。
李御唇线紧抿:“她会担心孤的身子?巴不得孤没了性命吧?”
他一语落下,室内再次安静,落针可闻。
几个人僵立半晌,待冯公公再去看时,李御却已闭眸沉睡。
“殿下睡了……”冯公公看向绫枝,悄声道:“劳烦姑娘上前,看看殿下伤势……”
绫枝却静立不动,冯公公顿了顿,了然道:“殿下就算睡了,也不让我们擅自靠近,轻轻一碰便会醒来。”
冯公公轻声补充道:“也只得劳烦姑娘来试试。”
绫枝目光缓缓移到李御右臂的衣袍处,淡淡的血迹已晕染开来,如点点红梅绽于雪地,她记得自己走时,李御的伤口并未曾如此严重,隔了这么久,怎会成如此程度?
她皱皱眉,却看到李御衣襟下压着的,是一块皮毛上好的雪白狐裘。
冯公公压低声音,恰好在此刻道:“这是殿下前几日特意为姑娘猎来的狐裘,那一日冬雪甚大,殿下看姑娘衣衫单薄,便径直去了,谁知回来后,右臂的伤口便愈发恶化……”
绫枝神色轻轻一僵。
她知晓太子逗留此处,是为了自己。
但听着太子为她做这些事,却仍觉得无比讽刺可笑。
她定定心,轻轻褪下衣衫,为他上药。
伤口比之前还要惨不忍睹,绫枝暗叹一声,轻轻为他上药,目光一移,却看到右臂上方还有一处陈年鞭伤,从前为他上药时,绫枝皆是忍耐着,从未多看过任何一眼,今日不知为何却瞧到了,淡淡问道:“这里怎么也会有一处伤?”
冯公公静了一瞬,低声道:“是陛下所赐。”
绫枝动作顿了顿,便不再多问。
她知晓他受过很多苦,这些年在宫里,定然也有他的举步维艰。
但她不会自作多情,去同情高高在上的太子。
他更不该由她来治愈伤口。
他在这等尊贵的位置上,锦衣玉食,一人之下,就该庇佑万民。
绫枝偶尔一抬眼,却发现李御抵在榻边,黑眸沉沉,正落在自己身上。
也不知他凝视了多久。
绫枝咬咬唇,不由得加快了几分速度。
她能察觉到他的眸光不轻不重的落在自己身上,却只作未觉,只低头认真包扎伤口。
忽然沉沉响起一道声线:“今儿早些回去吧,只要有心,在何处祭皆是一样的。”
这话说的唐突又轻缓,绫枝怔了怔,才明白太子在说什么。
今日,恰好是她父亲的祭日。
她从未对旁人说起过,这一日也皆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会在黄昏时分祭祀片刻,可唯有最亲近的人,晓得她是何等怀念,何等煎熬。
“明年吧——”李御淡声道:“你不是一直想去姑苏,待到明年,孤随你,一起去姑苏看看——”
绫枝眼睫轻动。
在不久之前,她真心期待过和陆郁一起去苏州,可惜终究未能成行。
心心念念之事,却被李御讲出,绫枝心头倒别有一番滋味。
她沉默半晌,终究开口道:“殿下既知晓我在此处,为何未曾露面?”
她欺瞒在先,逃跑在后。
按照李御以往的行事风格,早就下手掳人,又怎会放任她在此地悠游自在。
可太子却在暗中相护,并未主动打搅他们。
绫枝猜不透李御此举何意,是大发慈悲放过她,还是打算换个更为温和隐晦的方式折磨。
李御久久未曾开口。
比起东宫,她还是喜欢看到她在宫外的样子。
生机快意,有几分东宫未曾有的明媚。
李御淡淡道:“你早晚都要随孤回去,你既喜欢宫外,让你逗留几日又有何妨?!”
他这般理所当然,绫枝被他一噎,登时不再说话。
李御偏头道:“孤无事,你今儿心里有事,先回去吧。”
绫枝默默退下。
谁知一出门,一人便哭着跑过来喊着:“姑娘,姑娘……”
绫枝定睛一瞧,登时眸子亮起:“清露,你不是和福冉在西边京郊处吗,怎么会在此处?”
清露闻言,眸中登时流露出几分苦涩,她未提福冉之事,只轻声道:“是殿下救了我,让我在东宫等姑娘……姑娘,你还好吗?我日日都惦记着你……”
“你……你和太子在一处?”绫枝喃喃道:“他知道我走了,也未曾对你下手?”
“不仅是我,就连姑娘别的侍女,也都留在东宫,殿下说,要等姑娘回来。”清露低眸,轻声道:“殿下如此待奴婢,奴婢也未曾想到,姑娘走后,陆……”
她顿了顿,未曾说出陆郁所做恶事,只道:“有人想要对我下杀手,是殿下亲自将奴婢救下……”
绫枝沉默,听清露继续说下去。
“殿下对姑娘甚是用心,还常常来找我,聊姑娘儿时之事,前几日还嘱下人去买了黄纸,以备姑娘今日祭祀……”
“殿下还常常立在窗畔瞧姑娘,一瞧便一晌午过去了……”
“那狐裘也是殿下亲自去给姑娘猎来的,更别说那些人参和燕窝了……”
清露也恨李御曾对姑娘做下的种种恶事,可这些时日,和他日日相处,看着他常常在窗畔独自望着姑娘,不由得便软了心肠。
和陆郁那等佛面冷心之人相比,殿下这般心性,反倒如冰棱之下的火光,瞧着冷淡,时日久了,却能让人动容。
“就连国子监,殿下也着人打点了。”清露轻声道:“说是让江诺来东宫办差历练,在别人眼里,江诺公子是太子近臣的小舅子,也算合情合理……”
绫枝心念一动:“你是说,阿诺还有学籍在国子监?!”
她日夜最煎熬的,便是江诺为了她,擅自抛下十年学业,可她只觉如今已覆水难收,可如今听清露说起来,倒还有转圜余地。
“那是自然,京城里还都夸江诺公子年少有为呢,不过这样一来,便是提前站队了……不过跟了太子殿下,也是别人可望不可即的呢……”
绫枝未曾想到,几日不见清露,她竟对太子评价如此之高。
“而且殿下日后也定然不会再苛待姑娘,还不都是因为陆郁……”清露再忍耐,还是流露怨愤:“若没有他,姑娘又怎会沦落到这等地步,福冉又怎会……”
绫枝一怔,忙道:“福冉如何了?”
“他无事,还在东宫当差呢……”
清露支支吾吾遮掩:“您以后如何打算呢?江公子苦读十年,若是不回京,日后又该如何?”
绫枝静静望着她道:“清露,我不晓得你经了何事,但当时你和福冉宁愿舍了性命也要让我出宫,若我再回去,岂不是重蹈覆辙?”
“清露自然不是劝姑娘回宫……”清露脸一红,忙道:“只是想着江诺公子若是能回京科举,便也算不负多年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