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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金鸾(74)

作者:青草糕 阅读记录

桑湄睁开眼,对着床顶上的雕花木和银纱帐发呆。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在这么大的床上了。几个月来,她一直缩在马车里那张小小的榻上,在马车的颠簸,或是军械的嘈杂声中入睡。乍然由俭回奢,竟还生出几分荒唐的不适应。

屋内点了暖香,倒是不冷。她赤足披发下床,点了灯,无所事事地去看房间里的书架上都摆了些什么书。

大多是一些北炎的诗文杂谈,桑湄随手翻了翻,比他们南邬流行的风格更开阔豪迈些,但也欠缺了几分含蓄深远。

正胡思乱想着,身后的门却开了,她诧异回头,看见了奚旷的身影。

她拧起眉,看见他低头望了望地上的毯子,将靴子脱在了门口,而后关上门,朝着她走来。

“怎么还不睡?”高大的人影覆了下来,他将她困在身体和书架之间,低声问道。

他穿的和白日里不同,看来是为了和刺史见面换了身衣裳。只是此刻新换的衣裳上也沾染了脂粉香气,而他开口,扑面而来的便是一阵酒气。

“滚。”桑湄推开他。

“谁又惹你了?”他把她拉了回来,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头上,慢悠悠地蹭着。

桑湄想,真荒谬,他怎么好像喝醉了。

“恶心,离我远点。”她厌倦地说。

“我是与刺史喝了几杯……”他喃喃地说,“我酒量本就一般,但这第一次见面,不能不喝……”

“美人在怀,当然会忍不住多喝。”桑湄讥道。

奚旷停了停,仿佛消化了一下她的意思,才道:“你在吃醋?”

桑湄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你也配?”

他凑过来,不成章法地去碰她的耳垂:“刺史请我宴饮,有女子来过,但与我没什么干系……我喝酒,也只不过是意思一下罢了。这里是我的封地,没有人真的敢逼我做什么。”

“与我何干?”桑湄还在试图挣出他的铁臂,可他的手臂仿佛是什么捆仙索变的一样,越收越紧,直把她勒得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不能看看我?”他低声问,“你还想我怎样?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桑湄真不知道他怎么有脸问出这种问题来,但和一个醉鬼讲道理是没用的,她只漠然道:“你要是答应不再碰我,我倒是可以多看你几眼。”

长久的沉默之后,奚旷道:“我不能答应。”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一截藕臂从纱帐里探出,又倏地被人捉了回去。

桑湄皱眉:“放开我。”

奚旷抱着她,闭着眼低声道:“再睡会儿罢。”

“睡什么睡?你没有正事要干的吗?”

“没有。”奚旷睁开眼,眼前是她的颈窝,雪白细腻,还透着隐约的粉色,“你忘了,我如今已是个闲散王爷了。”

他交还了兵权,带着丰厚的赏赐回到封地,又不能干涉地方长官的行政事务,可不就是只能当闲散王爷?

“臭死了,从我床上滚下去。”她忍了一夜,终于忍无可忍。

昨夜他虽然行止冒犯,但人确实醉了,也没能真的对她做什么。可他非要和她挤在一块睡,她被满屋子的酒气熏了半宿,只恨不能一脚把他踢下去。

大约是这句发自内心的嫌恶惹了奚旷不快,他动作顿了顿,终于还是起了身。

昨夜一时不察,喝了太多酒,直到现在脑袋还有些昏沉。

见他开始穿衣,桑湄也利落地下了床,去净室洗漱。洗漱完出来,见奚旷已经穿戴整齐,只是略有疑惑地问道:“为何没有人来服侍?”

桑湄冷若冰霜:“我的房间就是无令不得来打扰,你要是喜欢找人服侍,去你自己的前殿。”

看来桑湄是压根没打算留他在这里盥洗用饭。

奚旷的手搭在腰带上,微微捏紧了上面的玉饰,道:“那我走了。”

“不送。”她凉凉地道,等他一出门,她就砰地关上了门。

楼下的问风和听露早早就起了,乍然听到楼上传来开关门的声音,有些惊讶地对视一眼:这一大早的,桑姬又在发什么脾气?

“上去看看?”听露眨了眨眼睛。

“不了罢……”问风有些担心,“桑姬也没有喊咱们,若是贸然上去,说不定还会讨骂。”

“那咱们不用去收拾一下洗漱的盆巾吗?”

“这……”

两个人正在纠结间,一抬头,就见从楼梯上转下来了一个人。

“殿下?”二人顿时瞪大了眼睛,震惊之余慌忙行礼,“奴婢见过殿下!”

奚旷扫了她们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尽头,问风和听露才直起身来,面面相觑:“殿下什么时候上去的?”

“不知道啊……”

桑姬是她们的主子,殿下更是主子中的主子,一个主子悄无声息去了另一个主子的房间,她们夜里竟然没有察觉?若是主子们兴致起来要办什么事,找不到人,那岂不是大失职?

正忐忑的时候,就听见楼上传来桑湄冷淡的声音:“来人。”

问风和听露连忙跑了上去:“桑姬有何吩咐?”

“换一套床褥来,这套拿去洗了。再熏一支清雅点的香。”桑姬站在大开的窗边,长发未绾,任凭晨风吹得她青丝凌乱。

屋里有未散尽的酒气,隔了一夜,确实不大好闻,难怪桑姬一早起来就这个脸色。

听露手脚麻利地抱了床褥下去,问风则一边点香一边问:“桑姬早上想用点儿什么?”

桑湄:“我初来北地,还没尝过你们这儿的点心。”

问风会意:“奴婢这就让厨房准备。”

她点完了香,又带走了桑湄用过的盆巾,屋内又恢复了安静。

桑湄站在二楼,盯着远处的奚旷瞧。

奚旷似有所感,停住了脚步,转身抬头望来。长风吹得他衣袂猎猎,遥遥望去,锦缎之上的青色云纹仿佛真的化成了一段模糊云雾,栖息在他的身侧。

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桑湄就是能感觉出,她站在楼上看他的这个举动取悦到了他。

唇角浮出一丝冷笑,她转身回了房间。

奚旷看着那抹黛色的身影消失,又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再等到她出来。他低下头,似乎也觉得自己这个行为十分愚蠢,自嘲地笑了笑,便又负手往自己寝殿走去。

他寝殿里伺候的人不多,除了洒扫的杂役,也就两三个内侍。

他坐在铺了厚锦的梨花椅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不多时,内侍们便依照吩咐,在净室备好了盆巾,往浴桶里添满了热水。

洗完一个澡出来,奚旷换了身衣裳,去见在书房久候多时的郑长史与朱策。

郑长史是来送这个月王府的预支开销的,奚旷扫了一眼,正准备签字批了,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搁下了笔。

郑长史不由问道:“殿下,是有哪里不妥吗?”

“别的府上,也是由家主亲自操持这些的吗?”

“那倒不一定,俗话说男主外女主内,各府中馈大多数是由府上主母操持,家主没了后顾之忧,才好在放心外面做事。”郑长史有些不解地问,“殿下若是嫌麻烦,那微臣就三个月来报一次?”

“不必了。往后这些琐事,都交给桑姬去办。王府现下没有王妃,府内一应开销就是她说了算。”奚旷把账本一合,一推,显然不打算再翻开。

郑长史惊呆了。

桑姬一介妾室,怎么能,怎么能……而且她出身特殊,这辈子别说是正妃了,连侧妃都绝无可能当上,怎么能执掌偌大一个王府的中馈?

就算现在王府人少事少,可将来总会有人多事多的时候,到那时,宁王殿下再娶了正妃,桑姬难道还会愿意把权力让出来吗?可她若不让,未来的王妃岂不是要气死?

后院起火,烧的可是宁王自己啊!

“殿下,这恐怕不妥……”郑长史试图劝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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