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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金鸾(27)

作者:青草糕 阅读记录

他觉得能留在公主身边,就很好了。至于公主总会回建康,那是将来的事,既然是将来的事,那就将来再说。

桑湄不便经常出府,他就会代她出府,去外面寻一些玩意儿,回来给桑湄解闷。

有一日他从外面回来,一见到桑湄,她就皱起眉头,在他四周闻了一圈,问:“你身上什么味道?”

他嗅了嗅,说:“卑职听说有位匠人雕的木雕栩栩如生,便想去买几个回来给公主赏玩。但那木匠嗜赌,已经几天没开门了,卑职寻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赌坊里呢。赌坊里鱼龙混杂,还有服五通散的,或许染上了什么味道。”

“服五通散的?”桑湄不解,“五通散不是早就被官府禁了吗?”

“嗯……从前的五通散确实被禁了,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总有人能研究出更新鲜的花样来。官府管控,总是落后一步的。”奚旷说,“不过他们抽的都不是什么好货,所以烧不干净,闻着才难闻。若是有钱些的,私下里会偷偷抽好货,味道比这个好些。”

桑湄:“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抽过?”

奚旷:“卑职没有。那玩意儿贵得很,能抽的人,要么是有钱有权,要么就得倾家荡产,卑职走过的地方多了,自然也就听说的多了。”

桑湄唔了一声,若有所思。

奚旷从身上取出两个小木雕:“卑职买了一只木头小狗和一只木头小鸟回来,公主若是嫌弃有味道,卑职就先拿出去熏熏香。”

“无妨。”桑湄笑着接过,端详着那俩小动物,“真可爱,那木匠确实是有点本事的。”

“公主若喜欢,下次卑职再去找他买几个。”

“算啦,给他钱,他也拿去赌,没什么意思。”桑湄抬起头,“你会做木工么?我听秋穗说,她去你老东家买酒的时候,老板就总爱聊你以前的事,还说你会刻了木头分给街上的孩子。”

奚旷有些赧然:“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粗糙把式,不能和专门的木雕工匠相比。”

“那就是你会咯!”桑湄眼睛亮起来,“快快快,我闲着也没事,你教教我,如何才能在那些木头上雕出东西来!”

奚旷:“这太危险,一不当心就容易伤着手,公主还是……”

“你在教本宫做事?”

“卑职不敢。”

她难得有了兴致,奚旷也不好再拂她的意,便起身回自己房间,去取木雕的用具来。离开的时候,还听见桑湄在吩咐:“秋穗,把这两个小玩意儿拿下去熏熏香……”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一走出内院的门,桑湄便沉了脸色:“去查,这上面的味道是从何而来,是不是有人在私贩五通散?若是有,也别惊动,去派人买点过来,给我瞧瞧。”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殿下,这次真的是给桑姬的首饰!绝对错不了,属下亲自核验过了!”朱策捧着盒子,再一次跑进披香殿。

看到那只一模一样、一尺长宽的拱形黄铜盒子时,桑湄几乎下意识地战栗起来,往后躲避。

“别怕,别怕。”奚旷微笑着,抚摸她的肩膀,“让朱策好好来给你赔个罪。”

“桑姬恕罪!”朱策把盒子放到案上,迅速半跪在了桑湄面前,抱拳道,“属下一时不察,竟犯了那样不可原谅的错误,以致今日桑姬受惊。要打要罚,任凭桑姬处置!”

桑湄攥紧袖口,五指嵌入掌心,困难开口:“无、无妨……朱大人公务繁忙,是我的事耽误了大人……”

“还能站得起来吗?”奚旷的手探入她的掌心,一根一根分开她的手指,几乎是贴在她耳畔道。

桑湄不知道。

贺暄的血流尽了,她浑身的力气也仿佛被抽干了。

她爱过他,恨过他,最后两个人的关系只剩下了交易利用。

贺暄迟早会死,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根本不伤心。

但她没想到动手的会是奚旷。

奚旷能这样干脆利落地杀掉与他本质无冤无仇的贺暄,那真与他有冤有仇的秋穗岂不是……

秋穗……秋穗!

她陡然慌乱起来。

原本以为能看透的人,忽然变得捉摸不透,原本以为能掌握的局面,忽然变得彻底失控。

秋穗怎么办,秋穗还活着吗!

“都说了,那人是个恶徒,是该杀之人。”奚旷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一字一顿道,“他是南邬贺家的大公子,贺家世代簪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明面上的账早就入不敷出,可却还能维持体面,你猜是为什么?自然是暗地里有不光彩的生意。这不光彩的生意,就是由贺暄打理。”

桑湄恍惚:“……什么生意?”

“无论是北炎还是南邬,官府都禁止制作贩售五通散,违者斩立决。”奚旷笑道,“可这贺家,却暗地里私制新货。制作精良的,从黑市流通贩卖给有钱人,那些边边角角的杂料,则通过各种底层人转手,分摊黑利。”

桑湄知道,桑湄当然知道。

这件事,还是她去让秋穗查的。这也是贺暄被她拿捏的把柄所在:南邬内部乱成一团,加上太子母家与贺家结成秦晋,根本没有人会管贺家制贩五通散之事——但北炎可以。北炎曾因五通散引起过不小的动荡,当权者比南邬更在意它的影响,如果贺家要投靠北炎,这件事就会是个巨大的祸患。

不久前,南邬兵败如山倒的消息从前线传来,建康几乎已成瓮中之鳖,那时的她动了点手段,给贺暄递了密信,要见他一面。

贺暄手里被她捏着把柄,闻言脸色不太好:“你说。”

“我要你助我,顺利逃出王城。”她盯着他,“并且为了杜绝后患,‘清鸾公主’,必须死。”

“这太难了。”贺暄道,“北炎来势汹汹,我贺家尚自顾不暇,若真有这样的本事,早护着陛下假死脱身了,岂能轮得到你?”

桑湄冷笑一声:“少装忠心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贺家早就投靠了北炎那个篡权夺位的姓奚的。”

贺暄脸色大变。

“我久居宫中,诵经度日,可若真两耳不闻窗外事,岂能活到今天?”她森然道,“我没工夫查你贺家为什么通敌叛国,也不关心你贺家未来仕途如何,你只需记住,你帮完我这个忙,你我恩怨两消,永不相见。”

贺暄震惊地看着她,花了许久才消化她的意思,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晦涩道:“你……身为南邬公主……”但他已为叛臣,更无立场指责她,半晌才继续道,“你都能打探出贺家与北炎的来往,有这样的本事,怎么会逃不出去?”

“因为我在北炎无人,若建康被北炎军接管,我不一定能蒙混出去,而我必须万无一失,‘清鸾公主’也必须死得干净。”她说,“你若不帮,或者帮不了,也无妨。但你要知道,若我死于非命,你的所作所为自会有人想办法递到北炎宁王面前,届时你和整个贺家,都同我一起陪葬罢。”

贺暄表情更加难看。

两个人初谈不欢而散,但是不出桑湄所料,几天之后,贺暄就托人送来了一盒密药与用法说明。

她了解他,他到底不敢拿一家的前途赌博。

可是,这一切,奚旷是怎么知道的?

仿佛是看出了她的困惑,奚旷笑道:“这个人,与南邬皇室交好,曾答应要帮一名皇女逃出建康,若不是我早看出他心怀鬼胎,派人盯着,恐怕也发现不了他与那名皇女的首尾。当然,那名皇女自然没有逃出去,这位贺公子也被我的人逮住。搜查过程中,偶然在他书房中发现了禁药的痕迹。”

桑湄轻声道:“然后呢?”

“没有然后。如你所见,本王杀了他。明明已经发誓要效忠本王,怎么敢在本王眼皮底下偷天换日?此为不忠。而私制禁药,为一家之利,祸害百姓,此为不义。不忠不义之徒,留他何用?”奚旷说道,“你想知道他临死前说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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