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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金鸾(160)

作者:青草糕 阅读记录

话音未落,她袖中滑出一枚不知何时藏起的、从装饰上剥下的木刺,反手狠狠扎向了奚存的咽喉!

电光石火间,奚存一剑抹向虞春娘喉咙,却被急速扑来的奚旷一把握住。

剑刃割开他的皮肤,鲜血从指节飞速滴落,他苍白着一张脸,狠狠一脚踹在了奚存腹上。

剑脱手落地,奚存摔倒在了地上。

那一条木刺,实在是离得太近,刺得太深,奚旷跪在奚存身边,揪起他的衣领,几乎是吼叫着道:“桑湄在哪里?”

他不打无准备的仗,所以从太子被废那一日起,他便开始准备实施自己的计划。

毒是早就下好的,病入膏肓的奚存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问题正是出在他十分信赖的惠妃身上。只不过,惠妃本人并不知情,她的婢女,在每一次惠妃与皇帝见面之前,都会为她洗净双手——用的是化了毒的清水。而在惠妃独处时,婢女又会悄悄将解药,溶在她的茶水之中。

所以,在这宫中,中毒的其实有两人,可病重的,却只有奚存一人。

中了毒的奚存,早已不会是他的对手。而奚存久居太极宫闭门不出,更是让他有机会形成包抄之势,逼宫易如反掌。

只是奚存让母亲入宫这一点,略微超出了奚旷的控制。那才是他抵达长安第一天,还未来得及与骁卫核对布置,为了不引起奚存的怀疑,只能让母亲暂居宫中。

但这问题并不难解决,他知道,奚存之所以要留下母亲,只是为了钳制他,并不是真的要母亲的命。奚存今日又是见废太子,又是见他,想必已经耗尽了心神。只要他趁着谈判的时候,抢下母亲,一切就大功告成。

他不觉得奚存会是在儿子逼宫下,宁死不屈的那种人,相反,他一定会心怀怨恨,好好地活下去,以寻觅复仇之机。

桑湄,就是他与他谈判的最后条件。

他留奚存一条命,尊他为太上皇,而奚存,则需要交代清楚桑湄的去向。

可是谁能想到,事情竟会变成这样!

“我问你,桑湄在哪里!”奚旷声嘶力竭,死死地盯着奚存。

奚存重重地喘着气,望着儿子通红的双眼,突然什么都明白了过来。

桑湄失踪,不是他干的,不是废太子干的,而奚旷更是蒙在鼓里。

他活了这么多年,哪怕是亲儿子要弑父,他都没有惊怒到如此地步。

冰冷的寒意从脚底升起,他几乎是用尽全力,才能够艰难挤出一句:“蠢……货!”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每说一个字,鲜血便汩汩地往外冒,“那个女人……”

身后突然有什么东西,锵啷一声落地。

奚旷回过头,只见那把被奚存用过的长剑,如今又从虞春娘的手中滑落,鲜血自她的脖颈喷涌而出,在阳光下显得明亮而浓艳。

她仰面倒在了地上。

“母亲!!!”

作者有话说:

等正文完结之后,会单独开一章虞春娘的番外。有些东西正文不方便交代,只能交代在番外里。但目前可以说明的是,虞春娘之前是真疯的,直到被带到长安,在皇宫里与奚存重逢相见,在那个时候恢复的记忆。

-

第83章

奚旷大脑一片空白,再也顾不得手下的奚存,踉跄着朝虞春娘扑了过去。

虞春娘看着他跌倒在自己跟前,看着他伸出手,想捂住自己脖子上的剑口,却怎么也捂不住那汩汩涌出的血。

阳光从他的背后透出,映得他头发丝都在发亮。

她的儿子,多么英武啊。

她禁不住微笑起来,抬起手,想去摸一摸他的脸颊。

奚旷攥着她的手,他手掌上还有方才握剑时留下的伤口,他的鲜血从二人指缝间渗出,落在衣上,落在地上,与她的鲜血交融在一起,再也分不清。

“为什么?!”奚旷目眦尽裂,泪水夺眶而出,“为什么?!”

为什么要一直瞒着他?为什么从来不肯告诉他?又为什么现在要这么做!

天知道,在他听到母亲那一句“他戴了护心镜”的时候,是何等的震惊,又是何等的狂喜!

母亲的疯病,竟然好了!她竟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成了奚存身边最坚不可摧的一枚利器!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她怎么突然就好了,在那一刹间,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将来要让母亲如何安享晚年!既然她已经恢复了神智,那很多之前没能做成的事,将来都可以去做……她可以与长安的贵妇们一起逛街喝茶打牌,可以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游玩赏景,再也不用蜗居在小小的院子里,烧水、做饭、打扫家务、只围着他一个人转。

可为什么,为什么,要在他希望刚刚燃起的时候,这样残忍地对他!

到底是何时萌生的死志,到底是何等决绝的意愿,才能让她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捡起地上的长剑,拔剑自刎!

“活着太累了……”虞春娘喃喃着,“娘能做的,都做了……”

她这一生过得太过糊涂,以前的她可以因疯癫而逃避现实,但现在的她,却已经没有办法和勇气,去清醒地承受一切。

“好孩子……”虞春娘笑起来,气若游丝,“我不要追封,让我安安静静地走,是我欠南邬的……我不想……死后还要被人议论……你要当个好皇帝,不能有不好的出身……”

奚旷抱着虞春娘,泪如雨下。

虞春娘靠在他的臂弯里,想要抹去他的泪水,那指尖颤颤巍巍,极力停留在他的眼下,却终究还是失了力气,重重地垂落下去。

她眼中他狼狈的倒影,也逐渐变得模糊而虚无。

她唇畔含笑,合上了双眼。

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她的表情宁静安详,仿佛只是睡了一场午觉而已。

外面兵戈声不知何时停歇了,朱策进来时,奚旷正抱着怀里了无生气的妇人,静静地坐在血泊之中。而一旁的皇帝,喉间一根尖锐木刺,死不瞑目。

朱策僵硬地停了下来,不知自己该不该开口。

奚旷抬起头,看向朱策,问:“有帕子吗?”

朱策当然没有带,他在附近找了一圈,才找到一条皇帝专用的崭新帕子。

奚旷接过,细细地擦拭干净虞春娘的脸,又擦了擦她的鬓发,可惜血渍早已渗透,连那几缕白发,都被染上了颜色。

“母亲把我们都骗了。”他低低地笑起来,喉间也仿佛泛起了腥甜,“她替我动的手,甚至都没有知会我一声。”

朱策惊呆了。良久,他才犹豫着道:“外面反抗的金吾卫,已悉数清理干净,皇城内已由骁卫掌管。但消息恐怕已经走漏了出去,不知殿下可有拿到传位诏书?”

“没有。”奚旷冷漠地说,“不重要了,那些人爱怎么说,便怎么说,史官爱怎么写,便怎么写。一个造反上位的皇帝,有个造反上位的儿子,不是很正常吗?”

传位诏书,有,自然是最好,没有,那也不会影响他的脚步。

他与废太子所做所为,并无差别,只不过,废太子是败者,而他,是胜者。

大乾盛启二年,新春佳节,太子谋逆被废,皇帝病重,召宁王入长安。

所有人都以为,宁王已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太子,然不知为何,废太子流放那日,宁王逼宫,皇帝驾崩。据传太极宫前血流如海,地上的石砖缝隙,几天几夜都没能清理干净。

当日,废太子的囚车在长安城外遭遇劫杀。有人看见,为首的人,乃是千里而来的通宁刺史。

自此,皇宫被宁王手下悉数占据,而长安城内几处反声,亦被铁血镇压。

工部从五品水部郎中孟敬升,成了第一个到达皇宫的臣僚。

空气中飘荡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然而他在恢弘正门前,面不改色,声如洪钟,撩袍下跪:“国不可一日无君,臣孟敬升,恭请宁王殿下登基!”

-

新帝登基,比太子被废的消息传得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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