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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金鸾(155)

作者:青草糕 阅读记录

“小姐先歇歇,我们打包一下被褥,很快便好。”随从道。

桑湄:“没事,我也先收拾起来。”

她把方才买的东西统统摆了出来,挑拣了一会儿,把一些最急需的日常生活用具,重新放在了背篓里,至于剩下的不那么要紧的东西,就先留在了这个小院里。

“小姐放心,山上那间屋子,我们都已经检查过了,是从前山民住的屋子,荒废了好几年了,屋顶、墙瓦之类,都已经修补过了,绝不会漏风漏水。”随从道,“屋子里也已经打扫过了,小姐只要直接住进去就好。”

桑湄笑道:“你们办得这样周全,会不会看起来,我不像是一个人住的呢?毕竟我可没本事修屋顶补墙瓦。”

“这不要紧,等小姐看到了,自然就明白了。”

一个时辰后,桑湄站在半山腰上的小木屋前,半晌无话。

自从到了九沂镇,他们一行三人,先是由随从出面,租下了一间小院。因为附近小山多,后来随从们又花了几日,仔细考察了一下周围,得出结论:此地虽然山多,但是坡度平缓,又正值冬日旱季,不容易发生走山的危险。又因为这里的百姓常年进山打猎、采果、伐木,所以山里早就没了大型野兽。唯一的问题就是,进山的百姓多,所以想找到一个鲜有人至的地方,略有麻烦。

毕竟桑湄要扮演的,是一个“逃出生天后,独自居住在山中避世”的女子。

但麻烦总是能被解决的。

桑湄看着面前这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屋子,对随从们的手艺,有了新的认识。

修旧如新不难,难的是修旧如旧。

这间屋子一看就有不少年头,墙上坑坑洼洼,有着经年积攒、洗刷不掉的污色,还有几处砖头开裂,明显后来又用泥土补了上去——虽然难看,但是管用。窗纸倒是贴了新的,用的最普通的那种纸,糊了好几层。为了防冷,内里还挂了层棉絮帘子。至于屋顶,直接在塌陷的豁口上铺了几层草席,然后往上压了厚厚的茅草垛,果然不会再漏水。

桑湄:“……挺好。”

随从们道:“若是小姐不满意,我们可以再改进一下。”

“不必了,就这样罢,能住就行。”桑湄说,“太精致了,也不符合我的动手水平。”

随从们把被褥之类的物事都给她铺好,又给她讲了那些锅碗瓢盆怎么用,还带她认了一下附近的路,等这些做完,天早就黑了。

屋外挂了火把,屋内燃了灯烛,烧了柴火,倒是不冷。

“我们明天还会把剩下的东西给小姐送来,之后若小姐有什么需要,也随时可以去镇上找我们。”随从道。

“好。”桑湄道,“以后,我们还是尽量少联系,我每隔两日会下一次山,添置食物,如果哪次你们没按时见到我,你们再来寻我。”

“是。”

送走了随从,桑湄一个人在木屋里转悠,还有点儿新奇。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住在一个这么“破”的地方。

但,越是破的地方,过得越不好,越是显得她可怜,不是吗?

-

今年的除夕,亦是大乾开国以来的第一个除夕。

长安城内,锦绣辉煌,一片鱼龙舞。

因为皇帝生病,所以宫中没有举行大宴,只办了个小型家宴,让大家短暂相聚。

说是相聚,其实也只有皇帝、惠妃、太子、太子妃四人。

宁王和陈王都是已有封地的亲王,上次进长安贺寿,是因为千秋节意义特殊,这一次,就没有必要再来了。

众人都有好些日子没见着皇帝了,今日乍见,俱是心里一惊。尤其是奚曜。

若说上一次见奚存,他还只是精神不好,这一次,却是明显消瘦了不少,两颊凹陷下去,眼窝也有些发暗,一副病容憔悴的模样。

太子妃在桌下暗暗抓了抓奚曜的手,有些不安地看向他。

奚曜瞥她一眼,示意她控制一下表情。

因为奚存今年不大想说话,所以这顿家宴,也吃得有些安静乏味。

除了观赏歌舞,仿佛就再没有别的事可干。

一顿家宴,不到半个时辰便结束了。离席之时,奚存扶着惠妃的手站起来,走了没几步,却突然开始剧烈咳嗽,只见他弓着腰,不停地捶着自己的胸口,神色痛苦。

“陛下!”惠妃大惊。

“父皇!”奚曜和太子妃也连忙跑了过去。

奚存抬起头看了奚曜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一张嘴,一口气没喘上,竟直直晕了过去,栽倒在惠妃的怀里。

惠妃哪里撑着住奚存的身子,被他一压,也连带着跌坐在了地上。

“太医!太医!”惠妃尖叫起来。

无数宫人都围涌过来,太子妃满脸惊慌地抓住了奚曜的胳膊:“父皇怎么了?”

奚曜也是毫无准备,吓了一大跳。

但如今满殿能作主的只有他一个人,他不得不镇定下来,连声喝道:“尤荃,还不快去去传太医!其余人等,都散开!散开!殿内通风!”

老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一把脉,连叫不好:“快把陛下抬回床上,容微臣施针!”

奚曜微愕。

趁着宫人们七手八脚把奚存抬回内殿时,奚曜一把揪住老太医:“这是什么意思?父皇到底怎么了?”

老太医道:“说来话长,殿下,先放微臣进去罢!晚了可真要来不及了!”

太医院一向措辞慎重,如今竟说出这么重的话来,惠妃一张脸血色尽褪,软倒在了宫女身上。

奚曜松开老太医,又看了一眼惠妃,皱着眉道:“把惠妃带下去!没有本宫的令,不得出殿门一步!”

他又看向不知所措的太子妃,深吸一口气,放轻了声音道:“你也先回去。”

太子妃:“可是……”

“你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奚曜道,“还得有人分神照顾你。”

太子妃咬了咬唇,最终道:“那我……先走了。如果有什么事,务必让人来东宫通知我!”

太医院里其他人也相继赶来,在龙床前忙成一片。

奚曜坐在外间,心烦意乱。

怎么就突然……

听老太医的意思,父皇这病症十分危急,晚了是要出大事的。

可奚曜此时却突然发现,当自己意识到这个可能的时候,他心里,竟然没有一丝害怕或难过。

甚至……有一丝不可置信的激动。

那种激动,就好像是,为了某场考试做了大量的准备,但临考前突然得知不必考了,直接可以通过,于是,既为自己做过的准备产生了一丝遗憾,又因不必再面临那挑战的风险,而松了一大口气。

他忍不住想象了一下,倘若父皇真的不好了……

“殿下!”一声叫喊,将他从幻想中拉回了现实。

老太医站在他面前,笑着道:“臣等全力抢救,如今陛下终于脱离了危险!殿下也快进去看看罢!”

奚曜愣了一下,仿佛没有理解他的意思:“父皇他……”

“陛下平安!”老太医道,“虽然现在还未醒,但只要撑过了今夜,应该就可以好转了!”

“哦……哦……”奚曜点了点头,面上攒出一个笑来,“辛苦各位了,本宫这就进去看看。”

太医们煎了药,试了药,又服侍皇帝咽下,整个过程中,奚曜都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心情复杂。

等太医们忙完,把一些注意事项跟奚曜说了后,他们才陆续退下,留奚曜和尤荃两人在屋中面面相觑。

“父皇这病……”奚曜开口。

尤荃却突然踉跄了一下,捂着脑袋,哎哟道:“殿下恕罪,老奴失仪。”

“……”奚曜无言,“无妨,父皇病了这么久,尤公公也劳累了这么久,不如先下去歇息。”

“这恐怕不好罢……”

“太医都说了,只要撑过了今晚,父皇便有好转的迹象,有本宫在这里看着,尤公公还怕出什么岔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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