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怜(73)
临渊道:“不是。”
他抬手,将搁在一旁的长剑递给她:“公主若是不想咬,便拿剑泄愤。”
他应声将长剑出鞘。
泠泠寒光照亮寂夜。
李羡鱼惊讶地回过脸,半晌明白过来:“你是让我拿剑划你?”
她不接那长剑,只是连连摇头:“那多疼呀。”
她道:“我不划你,你快将剑收回去。”
临渊并未收剑,只是用那双浓黑的眸子望向她:“公主消气了?”
李羡鱼脸色微红,不正面作答,只是低头去看梁下。
她道:“临渊,你先放我下去。”
临渊指尖一顿,先是归剑入鞘,语声仍有些低哑:“公主稍候。”
他说罢,主动离李羡鱼远了些。
李羡鱼不解,抬眼望过去。
临渊的动作却一僵,立时侧身,将自己隐到灯火照不见的黑暗处。
从李羡鱼的视角,便只能望见他的侧脸。
临渊的羽睫低垂着,左手持剑挡在身畔,耳侧有一线的薄红。
李羡鱼羽睫轻眨,愈发不解。
她轻声问:“临渊,你躲我这么远做什么?”
她说着,又想起方才的事来,耳缘也微微泛红:“我又不会咬人。”
临渊持剑的手蓦地收紧。
再启唇的时候,语声格外的低,带着些微微的哑:“……公主若是再说下去,今夜我们恐怕都回不了披香殿了。”
李羡鱼被这样严重的后果给震住。
虽然她始终也未想明白这里头有什么关联,但还是轻轻收了声,只坐在梁上等他过来。
李羡鱼等了许久。
等到连长信宫灯里放着的红烛都烧灭了一半。
临渊这才终于回到她身畔,将她打横抱起,带回梁下。
此刻夜幕深垂,藏书阁内十分寂静。
那名年轻的宦官与绿裙子的小宫娥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还带走了那个模样奇怪的丑东西。
但经过这样一连串的变故,李羡鱼也没有了看书的心思。
她带着临渊一同往外,蹑足迈过门槛,走过朱红的槅扇。
而那名守藏书阁的老宦官仍旧倚在廊柱上打鼾。
像是丝毫未觉这一夜里,已有这样多的人从他身畔经过。
李羡鱼与临渊走过他身畔,渐渐行入廊下的夜色里。
夜风清凉,她牵着少年的袖缘顺着一道漫长的小径,徐徐往披香殿的方向走。
如今已是秋浓时节,道旁的梧桐已开始连绵地落叶。
金黄色的落叶在夜色中铺扬,似落了一场金黄色的碎雪。
几片小扇子似的梧桐叶落在李羡鱼乌黑的发上,被临渊抬手拂去。
秋夜寂静,叶落无声。
走在她身旁的少年语声分外得淡,像是问起一桩并不重要的事。
他问:“公主还记得在东宫宴席上,与臣说过的话吗?”
李羡鱼伸手接住一片形状好看的梧桐叶,略想了想,有些不大确定地问:“临渊,你指的是哪一句?”
临渊皱眉,简短地提醒她:“鲜衣怒马的小将军。”
李羡鱼渐渐想起来。
她好像是与临渊说过这样的话。
她将自己代入姜家妹妹这个角色里,与临渊说,若是自己是姜家妹妹,应当会喜欢鲜衣怒马的小将军。
她点了点头,像是熟记于心那般,将之前说过的话又重复一次。
“他生得好看,剑眉星目。有一匹毛皮黑得发亮的骏马,会使一手漂亮的银枪,在战场上百步穿杨,战无不胜。我们的两家是世交,说好了等我及笄那日,便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地来娶我。”
即便不是第一次听见,临渊仍旧是本能地拧眉,眸色微寒。
李羡鱼停下语声,抬起羽睫看向他。
临渊却侧过脸去,避开她的视线。
他将手里的佩剑换了个方向,剑眉微皱,薄唇紧抿,似不悦,又似只是单纯地说给她听。
他淡声:“臣也会使长枪。”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有一更~
啥时候写完啥时候更,可能会晚点(大概率在0点后),大家明天醒来就能看见啦~
PS:本来是打算20点双更合一的,结果出了点意外——昨天失眠了起来码字,结果码着码着睡着了,没码完QAQ
但是没事,不影响加更,只是晚一些~
第47章
夜风微寒, 梧桐落叶萧萧而过。
李羡鱼立在几片坠落的黄叶上, 听见自己的心跳悄悄漏了一拍。
她也侧过脸,借着夜色藏住了自己面上的红意。
“那不一样。”
这个故事里的小将军, 最后是要来娶他的心上人的。
可是, 她又不能嫁给临渊。
父皇不会同意的。
大玥也从来没有公主嫁给影卫的先例。
临渊侧目,剑眉微皱。
“有什么不一样?”
李羡鱼有些心虚地转过脸去,看着远处梧桐树上的一块结疤:“就是不一样。”
临渊问:“公主是喜欢将军?”
“我不是喜欢将军。”
李羡鱼脸颊微红。
她从小在深宫里长大, 也唯有在宫廷的宴席上见过几位将军。
但是也仅仅是一面之缘, 恐怕连名字和人都对不上号, 哪里谈得上什么喜欢与不喜欢。
更要紧的是。
等她与临渊的三月之约期满,她大抵都已嫁到呼衍去了。
即便临渊真的当上了将军。凯旋的时候, 应当也不会再在皇城里见到她了。
她心绪微低,不再作声。而临渊的视线随之落过来。
他的眼眸浓黑, 在月色下看来, 带一点清凌凌的寒。
“公主就那么喜欢那个人?”
李羡鱼愣了下,有些不解:“临渊, 你说谁呀?”
临渊道:“那个小将军。”
他皱了皱眉,紧接着问道:“是公主从话本上看的人么?”
李羡鱼本能地摇头。
临渊剑眉锁得更紧,眸底似有隐隐的冷意。
“公主已及笄,也并未见他来。”
李羡鱼轻愣了愣,解释道:“他不是不来,而是——”
她说到一半,却伸手轻轻掩了口。
她有些心虚地转过脸去,轻声道:“反正,反正他是想来的。”
只是, 最终却没能来成。
而且, 即便是来了, 自然也不是娶她。
李羡鱼欲言又止。
她伸手碰了碰临渊的袖缘,悄悄将话茬转开:“我都有些困了,我们早些回去吧。”
临渊薄唇紧抿。终究还是俯身将她打横抱起,往披香殿的方向飞掠而去。
*
秋夜冗长。
李羡鱼白日里出宫游玩,入夜后又去了一趟藏书阁。
也算是奔波了整日。
此刻回到披香殿里,迟来的困意随之涌上。
她遂也没再去看剩余的话本,只是洗漱后,便早早歇下。
直至睡梦深处,倏然被一阵雷声惊醒。
李羡鱼从床榻上披衣坐起身来,伸手撩开红帐,便见窗外一道白电涌过,继而雷声隆隆。
大雨瓢泼而下,宛如黑河倒涌。
这般昏黑的夜色中,临渊亦自梁上而下,将搁在长案上的银烛灯点亮。
灯火微温,照少女面色雪白。
她慌乱地往身上拢着斗篷,羽睫轻颤:“都已经深秋了,怎么还有雷雨。”
临渊提灯走近,将银烛灯放在她的手畔。
“公主是怕雷声?”
李羡鱼连连摇头。
她顾不上解释,只是将那盏银烛灯捧在手里,匆匆站起身来。
“临渊,我要去一趟东偏殿那。”
临渊抬目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毫不迟疑:“臣随公主同去。”
李羡鱼点头。
她捧灯往前,而临渊亦握住一柄玉骨伞,疾步跟上。
临渊从未见李羡鱼这样急切过。
她提着裙裾小跑起来,甚至顾不上廊下夜雨寒急,径直便穿进雨帘,匆匆往东偏殿的方向去。
眼见着积水便要溅湿她的鞋袜,临渊皱眉,将手里的玉骨伞转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