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怜(37)
临渊的眸色愈浓。
那种危险而陌生的感觉重新席卷而来,似要将他吞没。
他阖了阖眼,稳下心神,伸手,将罗袜往下褪至她白嫩的脚心。
少女的足踝赤露出来。
原本洁白纤细的足踝此刻又红又肿,果然是崴得不轻。
临渊剑眉微皱,问她:“公主的寝殿中可有冰与活血化瘀的药油?”
李羡鱼从窘迫中抽出些神志来,小声回答:“原本是有的。可是如今都快中秋了,小厨房里藏得冰应当已经用完。至于药油,橱柜底下的第三个屉子里便有,是个红色的瓷瓶装着的。”
临渊颔首,重新起身。
再回返的时候,他手里多了条井水湃过的帕子,与李羡鱼说过的红色瓷瓶。
“公主忍着些。”
他垂手,将井水湃过的帕子叠了两叠,覆在她脚踝红肿处。
李羡鱼遇冷轻轻‘嘶’了声,羽睫轻颤。
但很快,足踝上凉意升起,将火辣辣的疼痛略微镇下去了些。
似乎没有方才那么疼了。
李羡鱼轻眨了眨眼,方松了口气,想将罗袜穿上,却见临渊已打开了那瓶红色的药油。
他待布巾上的凉意散去,便将其卸去,转而以指尖沾了些药油,落在她微肿的足踝上。
可他的指尖这般的热,触碰到足踝上的红肿处,立时便令李羡鱼轻颤了下。
她语声轻而怯:“临渊,你轻些。”
临渊指尖一顿,稍顷低应了声。
他尽量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李羡鱼实在是娇气。
无论他怎样放轻力道,只要他一碰到她,李羡鱼便说疼,挪着身子往榻上躲。
他摁住她,李羡鱼便抬起那双雾蒙蒙的杏花眸委屈地望向他,水露顺着那双卷翘的羽睫落下来,雨点似地往他的手背上掉。
从刀山血海里走来的少年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
他头疼万分,又拿她毫无办法。
他唯有放下手中的药油,抬眼问李羡鱼:“公主想如何?”
他可以答应李羡鱼力所能及的要求。
但这药油一定要上。
若是今夜不上药,李羡鱼这三天里都别想走路。
李羡鱼指尖轻攥着自己的裙裾,似是也知道是自己理亏,便悄悄抬眼看了看他,嗫嚅道:“要不,你与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吧。”
“兴许我听得入神,便不觉得疼了。”
她还是,有些想知道临渊以前的事的。
虽然,听他说了几回,总是那样怕人。
但她想,应当也是有什么值得怀念的,美好的回忆。
可她不知道,少年仅有半年的记忆。
于是,临渊沉默了稍顷,便唯有挑出几件明月夜中的事讲给她听。
他尽量选了些不那么血腥的。
但李羡鱼还是听得脸色发白。
听到最后,她直直地坐在那,像是脊背都僵住了。但总算是乖乖坐在那,不再往后躲,一双杏花眸里虽仍是水雾朦胧,但终于还是忍住了没再喊疼。
临渊很快将药油上完,他替李羡鱼放下裙裾,略忖了忖,问道:“公主不觉得疼了?”
李羡鱼回过神来。
她看向眼前的少年,欲言又止,好半晌终于小声道:“还是疼的。”
“但是我怕我喊疼,你也拧断我的脖子。”
临渊的指尖微顿,继而,他将药油放好,淡声道:“不会。”
李羡鱼的面上这才回了些血色。
她略想了想,伸手轻攥住想要起身的少年袖口,轻声问他。
“临渊,你以前杀一个人,他们给你多少银子?”
临渊半侧过身来,夜色里,眸光淡淡:“公主缺银子了?”
李羡鱼想起羌无说的三千两银子来,下意识地想要点头,但很快便回过神来。
她摇头:“我不缺银子。我只是想着,若是你杀人是为了银子的话——”
她忖了忖,略微坐直了些身子,十分认真地与他商量:“我可以给你涨月钱的。”
她的语声这样诚恳。
以致于临渊也抬起淡垂的羽睫看向她。
他道:“不为银子。”
李羡鱼轻愣了愣,下意识地问:“那你为什么要杀人呢?”
临渊答:“因为有人想看,所以不得不去做。”
即便没有他,也有旁人。
他想,李羡鱼应当不会理解。
他们本就是不同世界里的两类人,各自有各自的路要走。
只是因她的一时兴起,而短暂地产生交集。
也仅此而已。
于是,他淡淡垂眼。
“公主早些安寝。”
他转身,走出李羡鱼的红帐,将要回到梁上的时候,听见李羡鱼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临渊。”
临渊短暂地回过身去。
夜风穿帘入室,走过低垂的红帐。
隔着一层飘拂朦胧的朱红纱幔,他看见李羡鱼从床榻上半坐起身来望向他。
眉眼弯弯,笑意融融。
“谢谢你呀。”
她柔声:“谢谢你送我回来,还给我上药。”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临渊顿住身形, 语声淡淡:“我答应过保护公主, 公主不必与我道谢。”
他说着,似是想起什么, 从袖袋中取出一物隔帐递与她:“还与公主。”
李羡鱼抬起眼来, 见是自己上回玩藏猫的时候,系在他腕间的金铃,便摇头:“临渊, 你先留着。”
她莞尔:“下次玩藏猫的时候, 还要用的。”
她还是很想与临渊学听声辨位的。
若是学会了, 以后夜晚出行的时候,便不会看清路面而崴到足踝了。
临渊长指微顿, 最终还是将那串金铃收了回去。
“公主早些安寝。”
临渊留下这句话,重新回到梁上, 轻轻阖眼。
*
月落星沉, 一夜很快过去。
李羡鱼鲜有地睡到了正午才起。
当她朦胧起身的时候,竹瓷已在外担忧地守了许久, 听见响动,便立时打帘进来,扶着李羡鱼轻声道:“公主可是身子不适,怎么连早膳都不用?可要奴婢去请太医过来诊个平安脉?”
李羡鱼自然知道,是自己昨夜偷溜出去玩,回来的时候睡晚了的缘故,只是不好与竹瓷说,便只是摇头:“不用了。你去备午膳便好。”
她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 有些心虚地轻声:“对了, 如今天气一日凉似一日。小答子与小应子两人守殿门辛苦, 你去给他们涨点月钱买冬衣吧。”
竹瓷轻应一声,替她将红帐悬起,挂到一旁垂落的金钩上。
正待退下,视线一落,却是一愣。
她道:“公主,这柄剑?”
李羡鱼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立时便看见了自己放在枕畔,还未来得及收起来的长剑。
她有些心虚地握住剑柄,一时间藏也不是,不藏也不是,好半晌才避重就轻道:“这,这是我这几日里梦魇,听说剑能镇邪,这才拿柄剑来试一试。”
她有意绕开了这柄剑是从哪来的这桩事,但竹瓷却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来。
她眸底的担忧之色更甚。
李羡鱼红了脸,小声催促她:“竹瓷,我有些饿了,你快去备午膳吧。”
竹瓷犹豫下,终究还是只能福身去了。
竹瓷走到小厨房里的时候,便见厨房内的众人正在忙碌。
早膳还在灶上温着,而午膳也已做得七七八八,只待最后几道热菜出锅,便能装进食盒给李羡鱼带去。
月见也正等在这里,还从嬷嬷们那讨了块米糕吃,见到竹瓷便招呼她:“竹瓷,公主可醒了?”
竹瓷点点头,应了声:“醒了,公主让我过来拿午膳呢。”
正说话,门帘又一响,是披香殿里负责采买的小苏子从外头进来。
他将一大堆新购置的厨具放在灶台上,一抬眼,看见竹瓷,便笑着道:“竹瓷姑娘,公主要的话本子买来了,您过目?”
竹瓷轻应,到一旁净了净手,往一旁的竹凳上坐了,又将话本子接过来,放在膝面上,一页页地仔细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