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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金裘(35)

作者:梅燃 阅读记录

他怔忡了片刻,意识到自作多情了,俊脸不受控制地窘得发红。

姜月见手肘抵在他胸口支撑重量,右臂勾住了椅后的插瓶,从中取出了一卷丹青,当她退回去时,瞥见他潮润泛红的俊颜,那一瞬间,太后发出了一道愉悦的笑声。

那笑声,就如一记铁掌掴在人脸上,疼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太医在期待什么呢?”

“……”

系绳抽开,展起画轴。

入目所见,是一幅水墨丹青。

画中之人,长眉如剑几乎刺入两鬓,深邃的双目,线条流畅的薄唇,神情平淡,画出来的上半身属于文士风流的打扮,是一个正伏案书写的青年。

但这个人看不出是谁,更像是一个融合了几个人五官的缝合怪,说英俊,也是有的。苏探微感到胸中一阵急促的跳跃,宛如鼙鼓一般。

“这是先帝。”

姜月见小意地将画在他面前展示。

可苏探微看了许久,没觉着这是楚珩的脸。

姜月见凝眸观摩他的反应,半晌,她无奈地叹气:“哀家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先帝,谁知道,一不小心,还是画成了探微的样子。”

苏探微一怔,不明白她的意思。

姜月见食指抚了抚他的脸颊,沿着下颌插到颈窝里去,拇指将他下巴抬高,迫使他抬眸与自己对视,“哀家明白了,探微,原来在哀家心里,是把你当成了楚珩的影子。”

手肘所抵的之处,紧张得激烈澎湃。

“哀家知道,这样对小太医来说,不太公平,”姜月见幽幽道,“但还是要问一声,如果是替身,你要不要,继续和哀家好?”

苏探微几乎在暗中唾弃她了。能把二三其德、见异思迁说得这么清丽脱俗,天下的女子里只怕独有她一份。

薄愠涌上眉梢,苏探微压抑着嗓音,喉结轻轻滚动,“太后当臣是什么,娈宠么?”

姜月见摇头:“不,心肝儿。”

他要反驳,姜月见扔了画卷,指节封住了他的唇,将他未吐的话堵了回去。

姜月见细声道:“紫明宫你自愿入瓮的时候,不是早就料到有今天了么?哀家与小太医也有了肌肤之亲,这你总不能不认。哀家也说过,你要是想去前朝,哀家放你去,你却生出留恋,你敢说不是?”

“……”

“哀家不想将你当娈宠,‘娈宠’二字,实在有些伤风败俗,咱们不是男欢女爱、你情我愿、各取所需的么?不过平心而论,哀家现在确实是太寂寞了,出于想找个伴儿,来代替先帝曾给哀家的欢愉,才会第一眼就看上了你。所以从这点上说,探微只好从替身做起。哀家在这里可以立誓,只要探微乖乖俯首称臣,哀家一定会给你名分,你看如何?”

苏探微被她一颗颗糖衣毒药灌得晕头转向,唇缝里挤不出半个字,咬牙忍着。

这样的话,通常是一个纨绔子弟,或是薄幸郎君,在贪图一时之欢,垂线钓鱼时,对一个女子作的口头承诺,虽然外表包裹着一层蜂蜜,拆开来,内里却是一团败絮。亏得一国太后,说得出这话。

姜月见将脸颊枕在他的胸口,握住他的后颈,轻轻晃了晃,鼻腔震出一道令人肉浮骨酥的浓丽哼声:“好不好嘛?”

晃动连带着两个人的体重硌在坚固的扶手上,加上太后那娇俏的嘤咛,苏探微的眉心已经皱成了一波。

“……好。”

最终还是丧权辱国,雄风尽失。

大概,这就是一只斗败的公鸡的样子吧?姜月见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试图去捡起地上散落的画儿,姜月见只好先起身,暂时放过了他。但等到她将画拾起时,却听到一道可疑的“嘶”声,她不禁柳眉攒凝,温柔地朝他看去,“怎么了?”

苏探微扶住了腰,死也不肯说怎么了。

姜月见美眸流眄,盯住被他撑住的部位,小意地道:“哀家替你揉揉?”

不等苏探微有所反应,姜月见放下了画儿,双手便摸索到他腰后,将男人拽了起来之后,十指便掐住了他被硌疼的位置,眼风瞟了一眼椅扶手上那敖昂的凤头和绚丽的嵌着金箔的盘踞嶙峋凤尾,眸中掠过一丝歉疚和责备。

“一会儿就不疼了。”

这一场小小的闹剧,揉散了太后娘娘的翠鬓,伴随着她揉腰的动作,乌黑顺滑的长发垂落在他的衣袖间,如水波般柔漾。

被拿捏住的肌肉,僵硬得铁一样。

太后轻声一笑,“小太医又有妻,又有子,可是,生涩得如同未经人事的少年,这是怎么一回事?”

苏探微也想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

“上次给你的药案,你看完了,钻研出什么门道了没有?”

苏探微蓦然又听见太后如此发问,但并没有逼问的味道,甚至稍稍带了点儿纵容,手上按摩的动作一刻也不停着。

毕竟是太后,平素不大会伺候人,动作稍显粗糙。好在劲儿本身不大,指节摁下去,穴位少顷便通络了,恢复如常。

青年的脸上被蛛丝般轻细的红痕笼罩着,垂眉道:“残卷毁损太多,臣有心无力,实在没……”

手上的动作突然重了一下,激得他“嘶”地一声。

目光立刻阴沉地往下去。

可抬起来的雾蒙蒙的眼波,却瞧着那般纯洁无辜。

苏探微没吭气,心里实在有些懊火。

姜月见笑了一下,将身子靠进他的怀里,双臂环住了他的后腰,继续揉。动作小心,满脸写着春风徜徉好不自在。

“哀家见君多妩媚,料君见我应如是。”

苏探微闭眸有些恼恨地想,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促狭了?

作者有话说:

楚狗:我做我替身?真有意思。

第30章

太师府邸, 佛堂前柏木萧森,大雨压境。

入夏时节的雨势来得磅礴而热烈,嘈嘈切切敲击着黛色的瓦檐, 檐角下一排排碎珠迸溅掉落, 积水渐渐漫涨上石阶,没过了来时的幽径。

老太师垂眸诵经,身跪得笔挺。

年轻时不信神佛, 到后来,一身杀业太重, 妻离子散, 如今回首前尘都是凄凉,他这一生铸成了三错,第一错便是辜负了妻子, 没有相信她, 第二错便是错怪了儿子, 将他亲手送上绝路, 第三错……武威之战时,没有力抗君命,差点儿断送了陛下性命与半幅山河。

脚步声不轻不重,刺破了霏霏雨声。

太师身影一滞,回头, 青年脱掉了肩上架着的蓑衣, 将覆盖了厚厚一层雨水的蓑衣, 连同油纸伞一同搁在门廊底下, 眼眸轻松, 若有雪光。

微生默大惊, 急忙迎上去:“陛下……冒雨前来, 身上可有湿?老臣这就去……”

老太师忙着去自己不成器的儿子留下的房间里找他的旧衣物,被苏探微拦下,他的臂膀阻止了老太师去路,笑道:“无妨。我身上未湿。”

又道:“师父,我已不在那个位置上,很久了。换个称呼吧。”

老太师沉思了半晌,“那,老臣便斗胆,改叫昔玦?”

这个字,也太过久远了,久到苏探微有一瞬恍惚。

但没有拒绝。

老太师扶他进佛堂,供案上焚着香,烟气袅娜,时鲜瓜果供品不一而足,木鱼放得规规整整。堂上缭绕着一段茶香气,老太师将暖手的茶炉递上,苏探微接过来,眉眼垂落。

“陛……昔玦,让我查的那两人,有些眉目了。”

老太师落座后,从壁上供奉的二爷神像底下的壁龛里取出了一沓纸,交到苏探微手中,对方莞尔缓笑:“老太师如今是一面杀生,一面信佛,两不误事。”

微生默老脸被激得发红,汗颜道:“昔玦取笑我了。”

卷宗展开,苏探微凝目。

“这就是两人过往的所有音尘了,黄钟吕行迹简单,他是贡生,父亲本就是国子祭酒,生母在岁皇城经营几家杂铺,他十八岁选入太医院,一直于太医院供职,性格反叛孤僻,不善与人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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