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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金裘(30)

作者:梅燃 阅读记录

苏探微被这酷刑折磨得忍着额角直痉挛的青筋,将理智锁回血流涌入之处,稳稳地,下针,刺进太后的足三里穴。

几个穴位扎上了,姜月见已经动弹不得,一动,便觉得那针尖儿似往肉里钻,疼得要命,将她直挺挺摁回了褥子里,销了声音,两眼无声地望向帐顶。

苏探微也拭了拭汗,试图背上自己的箱笼,暂时离开坤仪宫。

不过太后扭头,冲着他的背影幽幽道:“哀家让你走了么。”

苏探微无奈:“臣……刚从太师府邸回来,一身风尘,不能侍奉娘娘病榻前。”

姜月见一点儿不嫌弃,把没扎上的左手朝他招了招:“过来,哀家现在血涌如注,你不许走。”

苏探微只能回去伺候着,等待娘娘示下。

逆着烛光,面容清隽的青年人恭恭敬敬地立在灯台前,但,姜月见眼尖,一眼便看出,他腰背微佝,好像在忍受着什么煎熬,喉结轻轻地滚动,有些闷燥之意,冷白的面皮罩上了绵柔的绯色。

她了然地笑了一笑:“哀家听陛下说,你对陛下讲了什么故事。小太医你是要教哀家教子呢,还是,想挑拨太后与陛下的母子之情,嗯?”

苏探微摇头:“臣不敢。”

姜月见觉得很好玩:“逗你的,哀家没怪你,要说实话,你比先帝,可更像他的父亲。”

“……”

不知如何回话,总觉得不那么顺耳。

姜月见摆摆手,试图令他宽心,“不必惊恐,哀家说这话不是讥讽先帝,先帝陛下日理万机,不太会在儿子身上用功夫,你呢,很细心,也很有耐性,你这样松竹气节又谦卑柔和的男儿,实在有些稀罕,哀家能感觉到,陛下对你也心有几分欢喜。探微要是胆子再大一些了,肖想着做陛下的爹,也不是不能——”

太后的玉手勾了勾他的衣袖,令他再近一些,让自己看得更清楚。

苏探微的呼吸逐渐平复,俊脸上依然焦热,“臣不敢。”

太后秋波斜睨,漫不经心地道:“钻哀家的床帐的时候,不是已经敢了么,这会儿做什么柳下惠,无趣。”

他一副隐忍不敢言的模样,姜月见心情转好,连身上的疼痛都顾不得了。

“其实,哀家这些年忍着这痛,已经习惯了,以前也从不奢望能找个什么人靠着,最好那人有火热的胸怀,紧紧地,抱着哀家……你过来,抱哀家起来。”

她身上扎了好几个洞,可实在睡不住,忍着不对他做些什么,就这么看得着,吃不着,雾里看花虚虚实实的,可比远远瞧着更折磨。他好几天没来了,这种见面的时机,其实并不像姜月见一开始打定主意养他的时候所想的那么多。

苏探微又只能听从。

顾虑太后身上的针,他小心地从身后扶住了太后如纸薄的背脊,拥她在怀。

姜月见换了个地方躺着,觉得舒服了许多,人也渐渐变得慵懒,心思一松懈,便容易犯困,她轻轻地打了个哈欠,大约不等到撤针,她便可以睡着了。

“探微。”

“臣在。”

姜月见道:“还难受么。”

她果真,什么都知道。

她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更不是天真烂漫的孩童,而是察人入微的中宫太后。她有过一个夫君,尽管那个夫君对她而言,似乎并不怎么合格,可她还是有着丰富的男女之间的经验,一眼便能洞悉成年男子不受自制的困窘。

苏探微不免呼吸浑浊,看向她,欲言又止,最终,仍是不得不承认:“太后,臣做不了柳下惠。”

“嗯?”

“太后坐怀,臣已……”

那几个字在舌尖滚了滚,有一丝滚烫在蔓延。

“方寸大乱。”

作者有话说:

楚狗:臣要为太后娘娘针刺足三里了。

袅袅(垂死病中惊坐起):脱裤子?什么脱裤子?

第26章

抽针时, 太后娘娘果真已经蜷在他怀中睡着了。

入眠之后的姜月见,撇去了锋利的爪牙,乖觉而柔软, 呼吸是甜蜜芬芳的, 泛着淡淡的暖意。

苏探微还针入袋,将东西收整好,垂下眼皮, 此刻太后好梦正酣,一条玉笋般的藕臂越过他肘弯, 安静地垂落在绯红的蜀锦上, 红白交辉,如梅花瓣尖上一捧皑皑的白雪。

伺候在寝殿值夜的女侍,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发出, 唯恐惊扰了太后好眠。

到了时辰以后, 太后便会入睡, 这时候谁也不敢搅扰了她老人家的清梦, 以免触怒太后,惹来灾劫。

但她看那个年轻俊美的太医,居然低下头,轻轻地唤了太后一声。

女侍心头有如雷鸣,差点儿吓得魂不附体, 脸色煞白。

好在太后并未醒转, 而那个太医也只是试探, 并没有将太后吵醒。

苏探微见她没有被吵醒, 知她睡得深了, 松了气息, 双臂扶住太后的香肩, 将她缓缓放落在榻。

血液长久没能得到流动,他的双腿已开始出现麻痛,僵硬地放落点地,为太后掖上了被角。

被疼痛折腾了半晚的太后,此刻脸色还是苍白的,秀丽的容颜褪去了粉黛,依然白腻得色若羊脂。

苏探微的双臂在她的锦帐下,越过一床轻软的棉被,摸索至腿弯,将她被掀开的绸裤慢慢地下卷。

殿内寂静得没有一丝声音,除了他自己的呼吸。

“楚珩。”

姜月见突然发出了一道呓语,虽然很轻,但在安静如死的寝殿之间,每一个人都听得分明。

苏探微的胳膊也停滞了一瞬,掩在长睫下的泠泠寒目略带惊讶。

姜月见痛苦地皱了眉头。猜不出她梦到了什么,或许是一个不太好的梦,但,就在苏探微疑心那只是一声短暂的幻觉时,这个声音又响起了。

“楚珩……”

那声音痛苦而梦幻,旖旎而缠绵。

几乎让人相信,她深爱着她口中的那个人。

苏探微的眼眸如山雨欲来,晦暗莫名。姜月见对他怎样,彼此心知肚明,不必惺惺作态。

他立刻就要离开,在指节触碰帘帷之际,倏然又静止。

转回眸,苏探微的指腹缓缓点在了姜月见攒蹙的眉心,落指之后,那水波似的褶痕慢慢被抚平了。

她松了心神,重新陷进了平静的梦乡。

姜月见,你是怎么做到,一边勾搭新人,一边又故作缅怀的?

他转向外间,加紧脚步离去了。

姜月见浑然未觉,手臂在被褥下抓了抓,试图挽留什么东西,但抓了一空,什么也没够着。

一晌,天光大炽。

姜月见从睡梦中清醒,伸了下懒腰。一夜过去,汹涌的血流在她稍稍扭动身子之际故态复苏,势不可挡。

姜月见强忍尴尬,拥被坐起,侍奉的女侍进来请太后吩咐,姜月见环顾左右,没见到人影,向玉环道:“他人呢?”

玉环哪里听不出娘娘问的是谁,忙道:“昨夜里,苏太医给娘娘抽针之后,便离去了,应是回太医院了,娘娘还疼么?奴婢将苏太医传回来。”

姜月见想了想,道:“不必,先替哀家准备笔墨。”

一晚腰酸背痛过去之后,姜月见艰难地扶着柳腰下榻,翠袖铁心地在太后娘娘惯常用的虎皮大靠上多加了一层垫腰的软枕,让娘娘能舒舒服服地靠在上头写字。

姜月见亲自研墨,构思笔触。

姜岢是跟着冼明州回岁皇城述职,冼明州算是大业有名的将领,当年也曾追随先帝一同北御胡羌,可惜在武威城一战之际中了敌人的圈套,回防不及,致使武威孤立无援,酿成了惊天惨案。姜月见摄政之后,冼明州被无数人供到案头要求处斩,但姜月见有了惜才的心思,认为过不在他,因此只将他的军衔削了三级,左迁碎叶城。

冼明州一生横刀立马,战功赫赫,若论战绩,不输给老太师。姜月见贬他去碎叶城,是缓兵之计,先堵住悠悠众口,等过了风头,再将他调回。这一转眼,也是两年了,该到了他回朝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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