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困深院(34)
赵川爻脸色沉重, 没有吭腔。
傅佑延轻嗤一声,“我会尽快查到公主下落, 到时还望魏公子好好想想怎么解释欺君之罪。”
走时特意看魏沉璟一眼, 目光充满挑衅,好像在说‘你等着’。
魏沉璟毫不在意, 跟无视他了一样。
等人走了,屋内气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压抑,让人有些呼吸不顺畅, 守在一旁的婢女极力低头掩饰自己。
四殿下与魏公子相识多年,不论发生了什么,两人之间都没这么僵过。
婢女更是后悔之前没选择出去换茶, 现下听了不该听的,开始害怕自己会不会有什么后果。
赵川爻沉声:“希望魏兄弟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傅佑延不会无缘无故的找他说这些,三皇妹病的那日,他疑惑了很久,没有淋雨更没有吹风, 前一日还在意气风发的大展身手, 第二日怎会病了?
这些疑问只在心里想想, 没有跟任何人说出来。
或许,这不止是他一人的疑问。
魏沉璟眸光阴郁,没急着吭声,反而是瞥了远处的婢女一眼,后者被他吓得心里一颤,不敢多留,行了一礼就急忙小跑出去。
人跑的急,门都没关。
赵川爻亲自走过去将两扇门关严,屋里就剩下他与魏沉璟,说话也开始不顾及,“你都瞒了我什么?”
两人相识多年,他以为早已无话不谈,如今看来,并不是如此。
屋内一时寂静,静的连门外的脚步声都听的一清二楚,面对面的两人一立一坐,两边气势针锋相对。
魏沉璟坐在那,微微抬头,对上眼前审视的目光,不甚在意地打了两下衣袖,轻笑了声:“也没什么。”
有些话说出来倒也无妨,不影响他要做的事。
“说清楚。”
“不过是将三公主请去我那里住些日子罢了。”局势这么紧张,却不见他神情有丝毫被拆穿的慌张,说话时,唇角还挂着淡笑,似乎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赵川爻怔了一瞬,联想傅佑延的那些话,隐约猜到了什么,眼底怒气袭来。
几乎是片刻间,就气的额头青筋凸起,近乎字字咬着牙问:“所以三皇妹根本没有去林安寺,而是被你掠走了?”
这请的也太欺人太甚。
怎会如此?
以三皇妹的功夫,就算打不过,也绝不会让人掠夺。
魏沉璟掩着眸中阴鸷,低低笑了几声,摇头道:“殿下说这么难听做什么,分明是请去的。”
他抱公主走的时候,有请示过公主,公主默认了。
赵川爻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压迫,紧紧握着拳,猛的上前抓住了他的衣领,本想将人提起,奈何两人身高错不太多,最终只能用力拽紧衣领,带着怒气吼道:“魏沉璟!囚.禁公主乃是重罪!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做!”
不仅是囚.禁公主这一条,傅佑延还说了欺君二字,跟皇上禀明公主在林安寺的消息,也是魏沉璟所办。
这便是欺君!
赵川爻又想起前些日子的种种一切,就是从三皇妹去‘林安寺’后,魏沉璟的各种行为都变得奇怪。
以前从不吃甜,那日却专门去赋宴楼尝了从不会尝的食物,枉他还以为这人是为了三皇妹做出的改变。
之前谈事都会谈到深夜,有时太晚还会在府邸住下,近日来倒是每日都要回去。
他从小就看重的亲妹妹,被自己的好兄弟囚.禁了起来!
赵川爻想想都觉得不可以思议,三皇妹那样爱玩的性格,竟被眼前的畜牲关在了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囚牢’里,单是想着,就为皇妹憋屈。
魏沉璟将其震怒又不敢置信的模样看在眼里,伸手掰开抓着衣领的手指,手指抓的用力,他掰的更用力,掰开后把人推开,抚平衣领褶皱,很平淡地道出一句话。
“只有这样,公主才能属于我。”
若不然,今日的公主早已和他人定下亲事。
赵川爻眼神里似有刀子,“你可以跟父皇求娶,可以讨得皇妹欢心,为什么偏偏用这么卑鄙的法子!”
早知道魏沉璟会做出很多疯事,却没想到他胆大包天,敢对皇妹出手,还敢欺君!
魏沉璟抬眸,眼里黑压压的一片,看不出情绪,不笑也不恼,“你何尝不知道我没有讨过她欢心?”
公主没有让暗卫说出一切,没有让人来救她,这一切都说明公主喜欢待在他那儿。换一种说法,何尝又不是因为他讨得了公主的欢心?
公主戴上了他亲手让人做的镯子,他相信只要再留公主一些时日,公主定会对他动情。
“讨人欢心就是将她关起来?你既爱慕她多年,就应该了解她的性格喜好,你做什么事都只为自己考虑,可曾为皇妹考虑过分毫!!”
赵川爻想到这儿又憋屈了,心里有气,自然就找人撒出去,再次上前拽住魏沉璟衣领,在后者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狠狠出拳!
他用足了劲儿,若换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就这么一拳,会将对方的牙打掉。
魏沉璟只是被打偏了脸,痛意在左脸蔓延,几乎是霎时变红,磨了磨后槽牙,低着头感受疼痛,一字不语。
他自知这种做法不妥,的确是他做错了,但他不悔。
即便重来,同样会这么做。
与先前相比,公主对他的态度已经很好了,他会继续讨公主欢心的,总有一天也会让公主满意。
赵川爻怒气未消,闭了闭眼,努力克制着情绪,“趁着事情还未暴露,尽快将我皇妹放了。”
既然做了,就一定能被抓住把柄,傅佑延不是闹着玩玩的人,等一切都查出来再放人,一切都晚了。
赵川爻看重亲情同样重视友情,相识那么多年,这是魏沉璟做的仅此一件让他不满的事,可他不会因为这么一件事就让其赔上性命。
“公主愿意留在我那儿,殿下何必要为人所难。”魏沉璟眼底蕴藏着可怕的执拗,什么罚什么罪他都能受,唯独这个。
他每个字都说的极其认真,对着赵川爻那双复杂的眸子,坦然道:“殿下应当了解我,若有一日皇上真的给公主赐了婚,我一定会不择手段把公主夺回来,到时还会做出什么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赵川爻紧握着手指,恨不得再去给他一拳。
屋里紧张感不退,屋外婢女也不敢守的太近,只希望这场让人窒息的对峙能尽快过去。
京城变了天,太阳被乌云遮盖,不过片刻就黑云压城,大雨瞬时就哗哗落下,忽然降临的大雨让街上一片混乱。
赵栀虞坐在屋中瞧着外面的天,庆幸自己回来的早,再晚些就要淋雨了。她刚用过膳,现下有些撑得慌,坐在窗边赏雨,手掌在腹部轻抚。
“竹言,以后你就跟着本宫吧。”
她喜欢这个丫头,到时可以带进宫里,绿弦绿眠两人也不用那么忙了。
赵栀虞不喜欢不熟悉的人伺候她,宫里的宫女虽然不少,但大部分都不是近身伺候的,顶多端个茶、跑个腿,干些其他活儿。
如今又有了合心意的,自然要想着带走。
竹言听了,竟直接跪了下来:“奴婢遇到公主,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竹言明白,公主不会一辈子待在这院子里,总有一日是要回宫的,她自己都没想到能被公主看好,有朝一日还能光明正大的伺候公主。
待在哪里都是不能出门,为何不去宫里,为何不跟着为人和善的公主呢。
赵栀虞看她这么积极,一时有些想逗她,笑道:“既然你愿意跟本宫走,本宫现在有封信想让你递出去。”
竹言为难了:“……公主。”
她喜欢公主是真,不敢背叛主子也是真。
更何况,她与姐姐能有今日,还是因为主子肯给机会,不然早就饿死在街头。
“行了,逗你的。”赵栀虞望着窗外,低声喃喃:“现在回去的话,父皇还会让我选驸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