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困深院(18)
赵栀虞没有在屋里找到笔墨,索性走到门前打开门,守在外面的竹欣听到声音,回头看到她,福身行礼。
“公主。”
“拿些笔墨和纸送过来。”
竹欣可不敢问她要这些做什么,应了一声,这就去准备她要的。
赵栀虞守在门前,扭头往屋里看了一眼,刚才的人正站在屏风后,从这个角度,还能看见那一道身影。
竹欣很快就端了笔墨过来,赵栀虞没让她进屋子,在门口接下后就关上了门。
此刻已是深夜,魏沉璟还未回来,竹欣就算想找主子说这件事,也找不到人。
赵栀虞拿起毛笔沾了墨,在纸上写下两行字就停了笔,“你交给他,剩下的事就不用管了,好好盯着宫里的情况,有什么变化定要告诉我。”
暗卫了然,拿了信不在此多留,怎么来的怎么出去。
她走到窗前,打开窗子往外看了一眼,外面依旧是在院子里,这里的院墙比寻常的院墙高许多,后面有几处可以藏身的假山,还有水和小桥,周围种着一些花草。
这院子还挺别致,不过后面并非没有人看着,要把握好时机才能完全躲避那些人的视线。
放下窗子,决定明日先去后面转一圈,打探好每个位置的隐蔽性。屋里没有点安神香,她心里想着事,怎么也睡不着。
亥时已过,屋外传来了一些动静。
门开的时候,她正坐在床上,腿上盖着被褥,手里拿着本书,其实并未看进去,心里不静,一页都没有看进去。
外面有风,魏沉璟刚走进来,一阵浓郁的刺鼻血腥味儿就随风飘了进来,是谁带来的显而易见,不过他身着黑衣,并看不到身上的血渍。
赵栀虞皱起眉,伸手在眼前扇了两下,语气不悦:“你做了什么?”
难不成又去杀人了?
味道这么刺鼻,身上沾染的鲜血定然不会少。
魏沉璟站在暗处,烛光时不时照在他下半张脸上,眼神始终在阴影中,不甚在意地拍了两下衣袍,道:“回来的路上碰到个不长眼的,给了点教训。”
赵栀虞想起了刚走不久的暗卫,眼眸微眯,“知道是什么人吗?”
“四殿下的事调查清楚了。”
“结果如何?”
“抓到人后,那太监的确如你所说指认了二殿下,这件事我早就提醒过二殿下,他已经有所准备,不出意外,明日一早会在朝上禀报此事。”魏沉璟低眸瞧了眼自己这一身行头,“太子知道了我在其中帮衬,对我下了手。”
赵栀虞合上书,掀开被褥下床,起身走向他,血腥味儿愈发重,萦绕在鼻尖迟迟不散,让人不适。
她没掩饰眼底的嫌弃之意,“为何不收拾干净再来见本宫?”
魏沉璟眼底划过异色,唇角微勾,“刚才听外面的人说,公主在等我回来。”
他回来时问了大块头今日的情况,大块头说,“公主一整日都待在屋里,刚才还打开窗子看主子有没有回来,想必十分想念主子。”
所以他衣裳都没有换,就这么急匆匆的来了。
可现在看来,公主很嫌弃他身上的味道,也对,公主爱干净,嫌弃他是应该的。
明月向来尘埃不染,就该挂在天上一身皎洁。
“你院子里的人可真会哄你开心,”赵栀虞嘲讽一句,手掌捂住口鼻,“快去换了,我还有事问你。”
魏沉璟站在暗处叹了声气,依依不舍地走出房屋,去隔壁书房换了身干净的白衣。
一来一回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换了身衣裳,血味儿淡了许多,但不代表没有了,没有沐浴,之前的味道多少粘在了身上一些。
赵栀虞身披青色外衣坐在桌前,魏沉璟站在她对面,白衣的他显得比往日明朗很多,丝毫看不出刚才的阴郁,连带着整个人都顺眼不少。
“我且问你,父皇把我的事交给了谁来调查?”魏沉璟原本奉命查着四皇兄的事儿,好端端忽然就不查了,这其中定有别的事交于他。
至于是何事……
她心底有了个猜想,但也仅仅是猜想。
魏沉璟听她这么问,就知她猜到了什么,轻笑了声:“公主聪慧过人,什么事儿都瞒不过您。”
简单的一句话,没承认也没否认。
赵栀虞气笑了,视线盯着他,妄想从他脸上看出心虚,可惜一丝一毫都未曾看到,脸皮厚的可以,“魏沉璟,你挺能装啊。”
白日奉命行事寻找她的下落,夜里来到院中看着她,就这样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
她眼神玩味儿,深处有着令人难以察觉的兴趣,一字一句慵懒道:“你可知这是欺君,一旦我告发你,你这辈子就完了。”
魏沉璟面色沉着,嗓音朗朗:“在下说过,只要能得到公主,手段如何并不重要。”就像现在,他已经将公主困在了自己院里,什么榜首状元,这辈子都休想得到公主。
全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哪还能看出他会做出那么胆大的事。
赵栀虞不得不承认一件事,魏沉璟胆子很大,之前只看到他杀人如麻的一幕,却未发现他这么卑劣无耻,连天子都敢欺瞒。
这种胆子,纵然他人也有,却不敢在外人面前轻易说出口。
魏沉璟却在她这个公主面前,大大方方、毫无畏惧地说了出来。
赵栀虞觉得他实在是无可救药!
“没别的事了,你可以出去了。”刚才还笑吟吟地,忽然就冷下了脸。
魏沉璟站在原地没有动,眸光沉郁,薄唇抿了抿,说了句不符合他身份的话:“在下还有其他利用价值,公主可以多放在心上。”
谁能想到呢。
魏沉璟这样一个人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利用价值?
赵栀虞一直都很喜欢有利用价值的人,可眼前这人当真是看不出什么,她坐在原位没动,眼神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眼前人,笑意逐渐在深处蔓延。
“不如你来说说自己有什么利用价值?”
魏沉璟垂着眼,眸中尽是旁人看不到的凉薄,“在下可以做公主的…杀人刀。”
当公主的杀人刀,公主想杀谁,不用亲自动手,他会出面把人解决干净,公主只需下命令即可。
“杀人刀啊。”
赵栀虞轻轻颔首,认同这是很诱人的利用价值,三公主不能有恶名,但是恶名已在的魏沉璟可以继续他的恶名。
“不过,本宫暂时不需要,你出去。”后面三个字多么无情无义。
“真遗憾,还以为从此以后能为您效命。”魏沉璟很是叹惜,被拒绝了,眼中无波无澜,只有令人看不懂的幽深。
说了这话,他终于舍得动了,只不过在走到门前时又停了脚步。
“夜里贼人多,公主应当不介意在下命人在门外落把锁吧。”
一句话,成功挑起了赵栀虞的怒火。
“你敢落锁,信不信本宫把你的院子砸了。”若真落了锁,所有的一切就真的照应了那个梦境。
被关起来的金丝雀。
赵栀虞可不会像梦中那样软弱到被人锁起来,继续待在这儿是图清静,但她现在有了出去法子,随时能离开,一旦逃离,魏沉璟那条命还能不能保得住,全在她一念之间。
魏沉璟没有吭声,直接走了出去。
他口中的那把锁,迟迟没有落下,不是不敢,而是赵栀虞的反应太大,不能再继续触碰逆鳞,不然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娶到她。
更不舍得她生气。
赵栀虞见他没有继续犯混,这才放心的脱下外衣,躺床上后还是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明日要出去的想法。
闭着眼,脑子里全是事儿。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屋里的门再次被人打开。
赵栀虞以为是竹欣进来吹蜡烛,没有睁眼,也没有动,躺在床上仿佛睡着了一样,连气息都非常均匀,看不出任何醒着的痕迹。
她等了又等,闭着眼睛,还能感受到眼前的其他亮光,因为有人从烛火旁边走过,光线忽暗忽明,始终没有烛火被吹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