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当夜我醒悟了(35)
首先看到的, 便是萧问渊的俊颜,营帐内点着微弱的烛火,将帝王素来冷硬的脸庞边缘映照得柔和了几分,因着光影的明暗,越发显得他五官立体,眉眼深邃,目光专注,俊美无俦。
他略微低头看着她,眼眸里除了不远处暖黄的灯火,就是她的面容。
灯火的暖色调,似乎将帝王眸子里的冰雪消融,冰层融化,其下隐有因春日临近,而暖化的春水,涌动着,向她汩汩而来。
思绪清晰后,脑子里立马浮现出昏迷过去前的情景。
她本是夜里听到动静,就散步到那里,却未想到遇见帝王遇袭的情景,当时也不知是如何想到,在一霎那间,脑子一懵,还未做出合理的思考,身体就已不受控制般地先行冲了上去。
其实按照她惯常谨慎的性子,是不该如此冲动的,现下事后回想一番,依照当时萧问渊镇定自若的神情,就不可能不有备而来,帝王身份尊贵,深夜在外行走,又怎会没有人随同护卫。
更有可能性的是,这一切恐怕都只是萧问渊设下的一个局,只等他潜伏在暗处的敌人落入陷阱,瓮中捉鳖。本该是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自己的突然出现,反而破坏了他原本的计划。
见宋秋觅醒来以后,怔在了原地,又望着他的双眸,半晌没有说话,若有所思,面上又偶露出类似恍然大悟,羞赧的情绪,萧问渊就大致猜出了她心中所想
他故意收了收面上的表情,显得有几分冷然之色,低眸问道:“你算是胆子越发大了,见到了箭刃,也敢就那么上去挡,若是当真淬了什么毒,现在可就不能好生生躺在这里了。”
除了最初的一两次相见,宋秋觅还从未见过帝王对她露出这样的表情,但她也不知是怎么的,非但没有感觉到害怕,反而内心还生出一股对着干的勇气,微鼓起两腮道:“这不是没有出什么事么?”
萧问渊见她全然不把自己的安危当回事,反而还有几分嘴硬,差点气笑了,忍不住伸出手,去捏她鼓起的脸颊:“真没什么事,还能在床上躺了几个时辰?你应不知道那帮人是什么底细罢。”
他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捏宋秋觅的脸,但当真的触及到了她的肌肤,感觉到指尖下柔滑的触感,又突然感觉指腹一烫,这动作有些过分亲密自然了,于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捏住袖子,所幸宋秋觅方才在思索他话中的意思,没有注意到他有些贸然的举动。
宋秋觅再次抬眼看向萧问渊,发现他向来冷淡的脸,此刻竟也因她染上了别样的情绪,带着些微的薄怒,但却不是震慑人的那种,有些淡淡的无奈,唇角明明想略勾起,尾端却被他压了下去。
不得不说,如今的帝王,看上去比平日里要更生动些,仿佛久居高位,隐在层层迷雾后的神,有一日走下了神座,向她揭开了他神秘而又神圣的面纱。
世人渴盼神,仰慕神,怀着尊崇又畏惧的心理,顶礼膜拜高高在上的神祗,却又在心中隐秘的角落里,期盼神灵对自己垂青,于万千生灵中,唯独对己降下厚爱。
宋秋觅觉得自己,或许怀揣着的,就是这样矛盾而复杂的心理。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是我鲁莽了,但当时也不知是怎的,等自己回过神来时,已然是受了伤。”
她本想开口保证,说下次定然不会如此,但话到嘴前,又被咽了回去。
只因连这次她为什么不受控制地冲上去的缘由都尚且没有弄清楚,下次她又如何能保证呢?
帝王将她的话听在心里,心中微微一动。居然不只是他无法理解,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么。
他忽然觉得,困扰他们两人的,或许从头至尾,都是同一个问题。
萧问渊眉宇间微微一肃,向她解释道:“这次作乱的是前朝七皇子乱党同西域的一些势力,明日有西域使团来临,或许有些关系,近日不太平静,你就安然养病,莫要再折腾自己的身子了。”
听到前半句话时,宋秋觅还没有什么反应,到了下半句,她就有些不愿了:“好不容易来次围场,圣上忍心将我困在营帐内,我只是出去走走,不做什么剧烈运动,也不去任何偏远位置,这样也不行么?”
帝王本想下意识拒绝,但看见她渴盼的双眸,里面仿佛闪烁着星子,直直地望向他,往日里杀伐果断的帝王,就再也说不出来任何拒绝的话了,下意识地,就不想看到她眼里的光熄灭,也不想看到她的面上,露出任何失望的神情。
于是沉思片刻,折中道:“那你这几日,勿要离开核心地带,朕另外派太医锦衣卫随同跟着你,以免出了差错。”
说完以后,想到了什么,又立即补充道:“但无论如何,明日里你都得在营帐内好好躺着,其他事日后再说,你手上的伤头日防感染很是重要,开不得玩笑。”
这样一来,勉强在宋秋觅的接受范围内,不过她还是有些小小的失落:“听说明日是冬狩开猎之日,那岂不是见不到开猎之日的盛景了。”
每逢冬狩开猎之日,都须由帝王先行挽弓搭箭,射下头箭,随即万人驰马开猎,以此作为盛会的开场。
而帝王射下的头箭猎物通常会作为彩头,作为嘉奖狩猎中拔得头筹者的奖赏,以为至高无上的荣耀。
她说话的时候,萧问渊恰好垂首,托起她放于床侧的手,查看绷带是否还系紧着,听见她这般一说,接口道:“朕年年来此,早已倦了,实则无甚好玩的,你若是好奇,明年亦可观看。”
他将她的手轻轻放下去,笑了笑:“或者朕将今年的彩头赏给你,作为赏玩之物,也可纾解一下沉郁心情。”
宋秋觅吓了一下:“圣上这般以公济私,不太好吧,妾身怎么担得起。”
这时她才注意到了方才帝王捧着她的手看了许久,于是,没被绷带缠绕的指尖微蜷,在看不见的地方染上了浅淡红意。
萧问渊听了她的担忧,眉目浅淡,无所谓地道:“向来也没有规定,说要将开猎头一箭的猎物给谁,只是往年朕懒得分配,由他们猜来猜去,便干脆作为了彩头。”
这样一说,确实像是以他性格做的出来的事。但……听说往年的彩头皆是鹰隼,帝王将之送给她,难道要制成模型,摆在卧房?
旁人怎么想先不提,这样未免也太怪了些,于是她斟酌着出口:“可妾身实在对那等猛禽不太感兴趣,也怕辜负了圣上好意。”她说得诚恳,有一大半是真心流露。
萧问渊侧过来看看她的神情,忽笑道:“朕知道了,你安心养伤就好,这些零碎的琐事,实在不用你来操心。”
他眉目温淡,看上去好像没有非要坚持,宋秋觅心中略略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有点直觉上的不放心。但既他这般说了,她也不好继续追问,于是只是松泛了身子,更加放松地躺着,方才略有些紧绷的心此刻也一同舒展开来。
因着她没再回话,两人之间寂静了一瞬,在着宁静的空隙里,宋秋觅总算有空,去理清自己自醒来以后就一直有些杂乱的心绪。
半晌后,她缓缓开口:“先前陛下问我为何那帮莽撞,那时我有些答不上来,因自己也没有弄明白,但现在我似是有些清楚了。”
她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圣上与我无亲无故,却一直在帮助我,待我好,虽我和圣上有着所谓的契约,但我一直都知道,那不过是我单方向地得到好处罢了,这些时日,也让我认识到,没有我,圣上一样可以做到某些事情。”
萧问渊没想到她会突然这般说,眸光微微地一凝,却没有打断她的话。
“圣上这般或许是因着我父亲的关系,又或许是因着您一时的乐趣,但都不重要,无论您如何想,您都切切实实地帮助到了我,开阔了我的眼界,令我拥有了从前从未拥有过的人生,见识到了许多原本一辈子也接触不到的风景。这比有些空洞虚无的承诺要好得多,虽然言语上说的好听,但是却从未兑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