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当夜我醒悟了(13)
或许,也没有别的意图,只是为了能让她在平日少走几步路,夜里少受几分寒罢了。
宋秋觅握着宫灯提手的手紧了紧,突然感觉到袖口的份量沉甸甸的,脚下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密道的出口,位于两仪殿斜后方的假山石中,她从里将出来,很快就被巡视的锦衣卫发现,没多久,张仪循声而来,他右手提灯上的光,照出了他面颊上的诧异。
“我的祖宗诶,您怎么来了。”张仪边说边把宋秋觅往前迎,边叫人拿来暖炉往她手中塞,“这天寒地冻的,冻坏了您可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怜惜
宋秋觅接过暖炉,才发觉自己早已手脚冰凉,只是方才急着赶路,浑然不觉罢了。
她顾不上暖手,低声问道:“圣上可有歇息?”
张仪摇头:“圣上近日都忙到近子时,此时还早着。”
宋秋觅本来听闻帝王还在,而舒了口气,此时听张仪说他政务繁忙,又生起几分惴惴,手指忍不住抠紧了暖炉外的绒布。
张仪见她脚步渐慢,神色不安,失笑道:“您大可放心,圣上早些吩咐过奴才等人,凡是您来,皆应上前恭迎,引您面见。”
他停顿了一下,微压低了声音:“此时旁侧也没人,奴才说句大不敬的,奴才跟随师父服侍圣上多年,也没见圣上对谁有如娘娘这般上过心,您实在不必慌张——”
“至于外面的一些传言,那都是圣上对旁人的态度,不相干的人,是死是活实在不重要。娘娘您,那又是另一番话了。”
宋秋觅心下微松,不过她也并未将张仪的话太往心里去。
圣上对她不薄,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但她到底只与圣上有几面之缘,因此并不敢托大。反倒是越发提醒自己要遵守与圣上的约定,恪守职责与本分。
通往两仪殿的小道两侧挂满了宫灯,将这深黑的夜映得灯火煌煌,行走了一会儿,视线里终于出现宫殿,远远望去,只见里面明灯如昼。
王礼早已候在殿前,见了她,忙不迭地躬身引她进去,两人穿过正殿门,不紧不慢地踏在金砖上,殿内空旷寂静,脚步声回响在耳侧,分外清晰。
行至西偏殿门前,王礼停住了脚步,他微微侧身,对宋秋觅道:“奴才就不跟着了,娘娘进去吧,圣上已经候您多时了。”
宋秋觅对他微微点头,跨过门槛,走进殿内,首先映入眼帘的,依然是前方丝绸屏风上帝王端正的影子。
挺拓肃然,华严威正,被灯火映得清晰。
宋秋觅感觉喉口有些发紧,有些干燥。
她细步走到了屏风前,甫一绕过,径直跪下:“妾身参见圣上,圣上万福金安。”
她看不见帝王此时的神情,只是低眸看着膝下金砖上典雅的纹路,手掌贴着冷硬的砖石。
依稀听到一阵细微的衣袍摩擦声,她未来得及辨清,便感觉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那端传来力量,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脑中尚显混沌,宋秋觅只是愣愣地看着萧问渊以手包绕着她的手背,轻轻举起,微蹙着眉低头望去。
天子昳丽光华的面容近在眼前,萧问渊本来便生得极好看,只是平日里威势过深,万人胆慑,才让人总是忽略他过分出色的外表。
宋秋觅此时距离他极近,仿佛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于是她清楚地看清了他缀着冷霜的眉峰,高挺冷然的鼻梁,还有眸中翻滚的墨色。
她悄悄低下了眸子,不敢再看。
萧问渊细细查看了一番,确定她手上的伤已无大碍,方才因着她手掌贴着冷硬地面而起的浅淡不悦才慢慢消散。
只是,临分离时指尖传来的凉意,却让他无端笼上了另一种情绪。
他低眉望去,眼前的少女穿着一件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她容貌端丽秀致,肤色亦如白玉一般莹润白皙,下巴尖尖,脸上是未完全长开的清丽艳色,有些稚气般的可爱,恰似裙边上绣着的折枝花蕊,轻染晨露,含苞待放。
只是,她的身子看上去单薄,身上的襦裙,更显轻薄,在这已显凉意的时节里,含苞的花骨朵儿仿佛被霜打过一般,显出瑟瑟之意。
萧问渊伸手轻轻在她的发丝上拂过,又顺着抚过了她瘦削的肩头。他的动作极轻,仿佛只是一阵耳边飘过的微风,在她的衣裙布料上方飘然而过,宋秋觅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已经做完了这一切。
“你是冒雨赶来的?”耳畔帝王的声音骤然响起,隐隐藏着一份难以分辨的薄怒。
这怒气来的莫名,令宋秋觅一时有些懵然,顺着帝王的话语思去,才忆起自己方才出来东宫后,天上确实掉起了细密雨丝。
但那雨并不算大,她也懒于回去取伞,就这么淋着小雨,一路进了密道,待出密道时,细雨已然是止息了。
宋秋觅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的衣裙,指尖果然染上了一层湿凉,应是方才行路间挂在衣裙上的雨丝。
她的指尖也是冰凉的,此时被萧问渊这么一问,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冷,忍不住搓了搓手指,弱声道:“是……妾身一时情急,就没顾得上打伞。”
她得了情报后,只想快些将之传达给萧问渊,匆匆出门,哪还管得上这种细枝末节。
想到这里,宋秋觅不顾隐约自衣衫外透过的寒凉,赶忙将袖子里折叠的纸张拿出来,递给萧问渊。
她鼻头微痒,声音忍不住打着颤:“启禀圣上,这是妾身今日得来的消息,还有些深处不甚明晰,请容妾身再探几日。”
她正欲就纸中的内容多做一些口头上的说明,萧问渊却一把接过,径直展了开来,他极快地扫完了所有的字,而后将之合上,放置在了一旁。
眉间的寒霜仍未消融,只是话语稍微和缓了一些:“赶着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帝王的语气不善,加之身上传来的冷意,宋秋觅往衣襟里缩了缩脖子,这一幕恰好被萧问渊尽数纳入眼底。
他微叹了叹,止住了要说的话头,站起身,在宋秋觅茫然的神情中走到一旁的黄花梨龙纹衣架旁,长臂一揽,取下一件带绒披风,停步在她身侧,将披风披在了她的肩头。
“近日天寒。”萧问渊语气有些发沉,“莫要凉了身子。”
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见她眼底怯生生的,微有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鼻头还有点发红,很像某种无辜柔弱的小兽,所有欲说的话一下子就收了回去。
他并不想在此刻折了她的心意,打击到她的自信以及自我价值认可。
但见她呆呆的神色,似是还有些发懵,他心中微痒,干脆伸手过去,帮她将披风上的系带也一并系了上去,离开时,顺手拢了拢她的衣角。
宋秋觅低头,看着萧问渊的指尖在自己的领口打了一个漂亮灵巧的结,他的这双手,虽然矜贵,但似乎什么都会做。
他的手指翻飞,很是优雅,并没有碰触到她,但不知怎的,她却感觉心间仿佛被戳到,又酸又软,不知不觉涌上一股温热。
披风内衬着的是白虎皮,又厚实又柔软,贴在她的身上,脸颊微低,就触碰到了上面的绒毛,暖融融的。
她依稀间好像嗅到了一股清淡的龙涎香,一时不敢深思,想将头埋得更低,却离那绒皮更近了。
“妾身谢圣上圣恩,感激涕零,无以言表。”有了毛皮披风,她的身子很快地暖了起来,忍不住从内里悄悄伸手将自己越发裹紧了些。
萧问渊看着她头顶发丝上挂着的细微水珠,从怀间抽出了一张帕子,抛给她,言简意赅:“擦擦头发。”
“哦——”宋秋觅的声音微微带着鼻音,反应有些慢,不自主地就将声音拖长了些,配上那双澄澈的剪水秋眸,越发显出一股天真的纯然,她接过帕子,擦起了头发。
帝王盯着她慢悠悠的动作,心间竟染上了几分无奈,开始想着,这般冒失大意,对自己不上心,也不知是如何一个人长这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