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转过头,看着旁边站着的弟弟,顾舒容道:“晚上咱们吃什么?”
顾亭远这时已经完全醒了。他想对姐姐说,晚上不必做饭,待会儿老太太会让人送饭过来的。
喊他们过去吃饭,当然不是客气,岳母心里清楚得很,不会多给他一分面子。这会儿让兰兰金来喊他们吃饭,也并不是照顾他们,而是因为姐姐送去了肉。
上次顾亭远疏忽,只带了一条肉来,让岳母拿去给村正送礼了。他心里很自责,决定过后补上。今日搬迁,便是个好时机。
可惜,他不能去吃饭了。
“都行。”他对姐姐说,“姐姐想吃什么?”
顾舒容回屋,检查了下米缸和菜,说道:“煮个菜粥吧?”
“好。”顾亭远点点头,开始去淘米洗菜。
岳父和二哥帮他们搬卸东西时,把水缸也给他们搬出来了,二哥还顺便给挑了两桶水。
“顾兄弟!咋不去吃饭啊?”远远的,就听见有人热情地喊。
顾亭远的米刚下锅,菜还没来得及下锅。转身往远处一瞧,便见陈二哥端着一只大碗走过来,不禁笑了。
陈家。
陈二郎被打发去送饭,其他人张罗着把碗筷饭菜端上桌。
顾舒容送的那条肉,掂着有二斤重。杜金花没留,让大儿媳都炖了。跟冬瓜一起炖的,炖了好大一锅,香得不得了。
炖冬瓜、贴饼子就够香了,跟两斤肉一起炖,那香味儿绝了,能要人命。
杜金花先盛出来一大碗,让大儿媳送去前头,给孩子们的爷爷奶奶吃。又盛出来一大碗,让二儿子送去给北边的姐弟俩。这才把剩下的半锅盛出来,一家人吃。
饭菜上桌,一家人都很激动,肉啊,这是肉啊!就连陈宝音都两眼放光,恨不得筷子跟人打架。肉啊,这是肉啊!她自打回来,就没吃过几次肉,心里天天馋得流泪,不好意思说。
感谢二哥,不辞辛苦跑镇上接人,换来人家的谢礼。陈宝音这样想着,孙五娘也是这样想的,坐在桌边,一边咽口水一边眉飞色舞地道:“我们二郎啊,就是能干,这跑一趟,光是肉都挣了两斤!
入冬了,猪肉贵了一些,二十三文一斤。两斤肉,就是四十六文呢!要是赶车,一天可挣不到这么多!何况,还有糖果点心,还有一块花布?
那块布一看就是给宝丫儿的,孙五娘不想。可是两斤肉和一盒子点心,是给全家的呢!这都是她家二郎挣的,她脸上有光!
“是,是,此次要夸他。”杜金花说道。
夸什么夸?这就本事了?这是人家小顾大方知礼。
不过,难得吃肉,就随着她的话说吧。一家人高高兴兴的,比什么都重要。
有油有肉,一顿饭吃饭,大家身上热腾腾的,都不想动。
碗筷搁在桌上,也没有人去刷。等会儿再刷,刚吃饱饭,先回味回味。
“宝丫儿,你给咱出个主意,支摊子还是做成熟食去卖?”钱碧荷问道。
陈宝音道:“我得算算。”
“那你算,你算。”钱碧荷连忙道。
她格外客气,让陈宝音忍不住“噗嗤”一声,说道:“大嫂,不必这样。没啥高明的,你听我算给你听。”
算啥?算的是成本。
如果是支摊子,最大的成本是炭火、陶罐、碗筷、桌凳这些。每日天不亮就出门,拉着家伙拾儿去镇上,如果卖面,就煮面给客人吃,如果卖馄饨,就下馄饨给客人吃。
若是卖熟食,倒不需要这么大的摊子,在家做好之后,拿去镇上卖。这样成本就是肉,鸡鸭猪羊,价格可都不便宜。要做得好吃,少不得用料,香料钱更是比肉还贵。
“嘶。”陈二郎吸了口气。
陈宝音看他一眼,说道:“做买卖,总是有亏有赚。亏了不能心疼,不然还是不要碰的好。”
“不心疼,不心疼。”陈二郎连忙摆手,如果能忽略他脸上的皱巴,就真的信他了。
但陈二郎心疼是真,想做买卖也是真。他想盖屋啊!盖青砖瓦房,亮堂堂的,宽敞敞的,比着村里学堂那样的盖!
从前还不觉什么,自从去了一趟镇上,进了顾家,他的心就按不住了,火一样烧着。
“我娘家开肉铺的!”这时,孙五娘骄傲起来了,“我给他们说,卖咱们便宜点!”
听到这里,全家人心里都是一动。有个开肉铺的亲家,这时候就显出方便来了。倒也不是说,非要占亲家便宜。而是,亲家不会坑他们,每次他们买肉,都能买到好的啊!
“要不,先试试?”杜金花看向闺女。
做熟食,有一样好,那就是不怕祸祸东西。都是肉,做得不好吃,能难吃到哪里去?
再说了,大冬天的,放几日也不会坏。吃不完,还可以送给亲戚们,就当走亲戚了,带着肉上门,没人会挑理的。
一家人商量着,直到夜深了,熬不住困意,都回屋歇着了。
陈宝音也回到自己屋里。被褥里是大嫂给她放的汤婆子,烘得热乎乎的,躺进去舒服得很。
她不由得想起白天,想起姓顾的书生搬来了陈家村暂住。
他怎么搬来了呢?村里当真比镇上方便吗?住在镇上,想买些什么,出门走几步就是商铺和集市。在这里呢?
她当然不会自大到以为他是冲着她才搬来的。但她想,也是有她的原因在吧?
想着想着,心里就咕嘟咕嘟冒起泡,说不出的滋味儿,蒙着头在被子里打滚。
不能高兴,她对自己说。就算姓顾的是冲着她来的,又怎么样?
他现在看着好,可是以后呢?未必还好。这样想着,咕嘟咕嘟冒泡的心里,慢慢冷下来。陈宝音抿起嘴,不打滚了。心里对自己,有些厌烦。
她怎会如此胆小?畏首畏尾,胆小如鼠!他好,她就敢承认!待日后他变了,也敢面对!这才是她陈宝音!
她从小到大,怕过什么?她什么也不该怕!
一股豪情自心底升起,束缚在心中的什么,一瞬间崩碎,飞向四面八方,消失不见。说不出的轻松,让她不禁嘴角上扬,闭眼睡下。
第65章 撒泼
一大清早, 顾舒容在不同与往日的动静中醒来。邻里争吵声,车马声,热闹的嘈杂声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风声, 鸡叫声, 远远传来的听不真切的说话声。
很新奇,顾舒容露出一点笑容, 起身下床。走出屋子, 便见草棚下的锅灶边已经坐了一道青衣身影,一手握书卷, 一手往灶膛里添柴禾。
“你起了?”顾舒容惊讶道,又觉得不该惊讶, 弟弟如今是跟从前不同了, 格外体贴。
顾亭远抬头看过来,说道:“昨晚的粥没吃完,还有剩的菜, 我热一热。”
顾舒容点点头:“好。”
吃过早饭, 顾亭远便回屋读书,顾舒容坐在避风处晒太阳做针线。
她有些绣功在身上,时不时会做些绣品拿去换钱。
一个人做事太闷了, 顾舒容很快坐不住,起身道:“我去陈家坐坐。”
两家还不是亲家呢, 她跑得太勤快了不好。但, 如今的情形不同了, 他们是乡邻了。邻里邻居的, 串个门说说话, 不是人之常情?
“哎。”顿了顿, 屋里传来一声。
顾舒容笑了笑,端着箩筐,就往外走去。
陈家正在安排事情。
昨晚决定要做吃食买卖,今早吃饭时又说了说,便说定以后陈大郎在家炒瓜子,他人高马大的,力气足得很,不比她们女子,炒一会儿就要换人,他能一口气翻炒一上午不带累的。
陈二郎仍去赶车,顺便送钱碧荷去镇上买香料,而孙五娘要回娘家买肉,也一道去镇上。杜金花就教陈大郎怎么炒瓜子,至于陈有福,也不许去串门溜达了,被留在家里挑坏瓜子。
陈宝音和两个孩子去学堂了,顺便把银来送去前头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