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见素立刻收回视线，轻轻摇头。

“学长，”他斟酌着开口，有许多想问的东西和情绪一股脑的被释放出来，最终在强制冷静下归于清晰“你还记得你...变成这样前的事情吗？”

“记得。”许归避开他的视线“医院抢救失败，我从床上醒来，但看见自己的身体还睡在那。”

说着他弯弯嘴唇，又挂起一贯的笑脸“我就知道我完蛋了。”

“还以为会健康起来...然后回家。”说起家这个字，他眼中是一片渴望的神色，若周见素被他隐瞒的很好，甚至不会得知那其实是遗憾。

他早就知道对方为何宁愿撒谎都要掩藏孤儿的身份，不敢坦然的告知亲近的人，现在面对未知的处境都逼迫自己微笑。

正是因为珍视所以才想掩埋自己糟糕的过往，像一个完美的存在般出现在对方眼中。

在这只有梦中才会出现的重逢时刻，他醒悟。

为什么许归总是对别人友善，被拒绝了也不知道后退。

想要获得别人的喜爱，所以变成会受到喜爱的模样，即使在过程中被拒绝也没关系。那正是极深的不自信与自我否定产生的，他不相信以原本自己的性格会受到喜爱，也不觉得自己被拒绝应该像个正常人那样感到挫败，因为他自认为十分糟糕，这是他应得的。

这个出现在自己世界里的天使，完全是伪造的。

是极其胆怯的胆小鬼许归为了获得众人的喜爱在背后不断逼迫自己制造出来的畸形造物。

比起死掉这件事，比起身体的异状。

自己的情绪更能让许归在意，无私的外壳下包裹着的是为了满足自己被需求欲的极致自私。

一想到自己崩溃的这些天，许归就在旁边看着，周见素感到窒息，他不是只会哭泣的，他也常咒骂和怨恨，无法想象许归在那种时刻，就在床边，沉默着听到他的那些话语。

然后，在自己能看见他之后，当作一切都没发生，微笑着，安慰着。

“别装了。”

“如果你真的一直在这里，你都听见了吧，这么糟糕的我，你依旧要留在我身边吗？”

周见素把结晶收起，眼前的许归瞬间消失。他不懂如何安慰他人，他只会冷漠的拒绝，就像一开始那样。但他现在已经完全明白许归的想法，心知许归也一样，在那些天的挣扎中，他从心灵层面来说对许归是毫无防备的。

他一定很得意。

“就待在卧室吧，别出来，我要冷静一下。”毫无感情的说完，他从卧室走出，在洗手间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脸带上几件衣服，拿出结晶顺着那条红色的线走出房子。

他毫不掩饰自己在做什么。

【主仁...我们要留在这里吗？】

许归没说话，直接起身穿透墙体跟上周见素的脚步，看见周见素骑上小电驴也毫不客气的坐到后座。

一阵奔波后，小电驴电量已经见底，但也到了目的地---租车市场，周见素爽快的租下一辆吉普，许归从善如流的上车。

随着时间的推移，周边的景色从楼房林立到荒凉，似乎才过去一会，又好像行驶许久，原本灌满油的车都开始发出警告。

在结晶的帮助下周见素越发靠近世界中心，也是赵庭洛的祖宅，那里正发生一场狂欢，随着靠近许归都能感受到世界意志的鲜明存在，有无数可见的不可见的灵正被制造出来。

世界观被进一步细化带来能量的增长，时刻不在诱惑着他。

【好香...】系统都忍不住在许归耳边低语，它闻到了这个世界逸散的味道，像极一杯原本干枯的茶被泡开后，香气四溢。

地平线逐渐展现在周见素眼前，视线的中心是一栋巨大的洋房，下车靠近，即使是感知能力不强的周见素都能察觉到有无数无形的风在不规律运动，他将结晶放于眼前，看到无比绚烂的一幕。

落日的余晖下，四处遍布着似人似兽的彩色流光，能够辨别表情的皆带着无尽生的喜悦，边享受晚霞的美好边随风舞动，它们在紫红色的光线照耀下逐渐从透明向实体转化，不分性别不分物种的相互依靠着，似乎在歌唱着，赞颂着，像一道彩虹色的莫比乌斯环。

只是。

他就着结晶向身旁看去，许归果然就站在旁边，心下冒出一丝不该有的窃喜。

结晶慢慢上移，发现许归眼神是他从没见过的向往，甚至渴望...

原本被眼前场景影响的周见素逐渐冷却，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生了很严重的疾病，他感到自己不喜欢许归对着除他以外的事物露出这种表情。

“许归。”

“嗯？”

他试图找回许归的注意力，但许归头也不回的凝视着远处，甚至没有分给他一点视线。

周见素放下结晶，直接走向那场景的中心，随着他的动作，莫比乌斯环消失在眼前，许归也是。

没有那些点缀，四周的场景就回归平常。这里的门大开着，满是灰尘的大理石地砖上有人行走留下的脚印，顺着这些痕迹周见素越发深入，在逐渐亮起的月光下打着手机，借着光走向洋房的四楼，这里到处都是书籍，他刚刚拿起结晶想寻找许归，就发现这里到处都堆积着红线，错综复杂根本无法分清。

他只能顺着脚下的踪迹继续前进，最终在一个隐秘的暗道中看见了手持烛台的赵庭洛。

幽暗的环境中，赵庭洛单手拿着一本破旧的书籍看的入迷，他正想出声，却见赵庭洛回头，视线的落点是他的身旁。

“许归？”

“嗯。”

他不可见的人却被加害者呼唤着名字，甚至隐约能听见轻柔的回应，不该是这样的。

他几乎无法自控，那原本被自我屏蔽的指责声瞬间被打开，他听见大脑在撕心裂肺的尖叫咒骂，让自己维持住现在的模样与局面，不要表现出愤怒和失去理智。

许归从周见素身后走出，随着他的动作，烛光慢慢沐浴到他身上，伴随无奈的表情，像在温柔而无声的谴责赵庭洛这些天的逃避。

也许没有这种含义，赵庭洛试图驱散自己的负罪感。

“没有去看你，很抱歉。”赵庭洛扬起手中的书，有意无意的忽视掉旁边的周见素，原剧情中在此时确认情感关系的他们现在是比仇人还要疏远的存在。

“但我找到了救你的办法。”他试图吸引许归的注意力，将匆匆翻到一半的书打开分享给许归，下意识的将另外半边书页递过去。

许归自然抬手想要捧住，却见书籍穿过他的手指，垂落下去。

两人皆是一愣。

赵庭洛马上去看许归，却见他又露出那种歉意的笑，好像是自己的错一般。

记忆闪回，那时在车站许归也这样笑着，在楼梯口许归也这样笑着。这画面如同走向坏结局的前兆，让他情不自禁的一个冷颤。

内心被吊起一根弦...要阻止，绝对要阻止。心里产生这样的念头之后，却不知道该做什么，赵庭洛茫然而充满无措的看向面前微笑的许归。

“我们出去谈谈吗？”许归将手放在书页上虚虚的盖着，与此同时系统乘赵庭洛专注看向许归的瞬间，对那陈旧的书籍进行了一番更改，随着手的抬起，下半部分的内容顿时面目全非。

“好...”满怀着愧疚的赵庭洛当即同意，不再关注陈旧书本，提着烛台跟随许归走向布满月光的庭院。

从始至终，两人都对周见素视而不见。

他就这样站着，看着赵庭洛与不可见的许归交流，甚至没有拿起结晶，直到赵庭洛走出这狭窄的房间，他第一时间冲到书堆前，拿起那本书，用最快的速度翻阅起来。

书的很多地方都已经因为时间而破损，但周见素还是能依稀辨别出上面的文字。

书上对灵这一存在进行了简单的解答，将其分为两类，一类是天生的灵，可以长久存在，是精纯的能量体，一类是后天产生的灵，大部分是由执念产生，是较为斑驳的能量体，会随着时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