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匪妾(70)
紧接着,他又嘴欠加上一句:“要是他再加上一壶酒,我就换出去了。”
“这你就不会做买卖了。”周鸾撑起身子半坐在后边还算干净的雪上,抬了抬手大有指点江山之意,“你用你那脑瓜子好好想想。若是将我卖到哪儿当个丫鬟或劳力,还能每个月给你些进项,这日积月累的,总得比半扇猪来得强吧?”
“你这人实在是不会做生意。”周鸾摇头妆模作样地惋惜道,“不会放长线钓大鱼。”
他闻言嗤笑一声,“你若进了哪个富贵人家做丫鬟,还能把月利给我?”
周鸾无话可说。这胡人太过聪明,随便扯得慌根本就骗不到他。
没想到这胡人男子还是个热心肠,当真提着给她,找到一个胡地的土大夫,那土大夫也实诚,瞧见她冻得发紫的腿,二话不说就从墙角掏出来一个大瓮,瓮一掀开盖子,一股酸腐的臭味儿就直冲天灵盖。
周鸾想躲,可胡人男子直接将她定死在凳子上,周鸾无法,只得放任胡医挖出一抹深绿色的浆糊在她腿上厚厚敷上了一层。不消一刻,她身上也就都是猪下水一样的味儿了。
那男的皱眉,捂住口鼻,嫌道:“好难闻。”
周鸾心道:“难闻?还不是你非得按着我涂这玩意儿的?”
没成想,这又酸有臭的药膏真有奇用,才半柱香,她的双腿就有了丝刺痛感。
“你低下头再闻闻,没味儿了。”周鸾道。
胡人男子低下头,就被劈头糊了一脸药膏。那药膏远闻着都让人受不了,又何况是直接塞到嘴里?
“咳咳,呕……我杀了你!”胡人男子维持不住淡定,彻底炸了庙,呼喝着说着拿手往她天灵盖上拍。
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周鸾下意识伸手一挡,竟然真就挡住了他那一掌,连人带椅子生生被劈退一寸。
这掌是下了狠力道的,竟震得她整条右臂都发了麻,拿左手掐了掐却还是感觉不到疼,仍旧是麻的。可以想得,这男的明显下了狠劲儿,方才也是绝对是想让她死的。
胡人男这一掌未中要害不说,竟被周鸾的力道震退了两步,大骇道:“你会武,有内力!”
周鸾这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难不成她的内力回来了?
不可能……三年都没感知过这种劲道了,以至于内劲在丹田翻滚之际,她竟然没有半分察觉。
胡人男一把抓住她的脉搏,劲道大得将她整个人从椅子上提了起来。
这土屋里的胡人明显是坐不住了。
这就像是一个病人被人提到医馆治病,都治到一半了,带人来的病人陪护突然暴躁掀桌,不仅不治了还想直接把病人火化扬骨灰。这是个医生都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在眼前发生,就算是野医都不成。
“你……不能这样。”
周鸾从他们叽里咕噜得话语中,隐约听懂几个字。
胡人男显然是被气到了,但是明显当街杀自己人的事他做不出来,硬是忍住没动手,被三五个胡人围着指着鼻子说教。
周鸾坐在原味看笑话,虽然腿现在像被刀片过一样的疼,即便是自个儿浑身发臭腿还像被剁了一样疼,可这笑话该看还是得看的。
那男的被骂得狠了,瞥向周鸾的眼神也狠叨叨得,只可惜他如何咬牙切齿都不能在这地方冲她下狠手。
周鸾也就是看着笑了会儿,可没多大会儿就笑不出来了。双腿愈来愈疼,像被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持着钝刀子来回不停停的割,汗水只需一刻便铺了满头。
如此境况大概养了百天,她这双腿到底是保住了,与此同时她的胡语也有了飞速的进步。
当然这种进步仅限于会说早上好和吃什么方面,其他什么的一无长进。
周鸾觉着自个儿实在是没什么需要天分的,听闻东隅百十来年前有个使节出使胡地,愣是用了半月便将胡语学了个七七八八,甚至还交了个把胡人弟兄,甚至还泡了胡妞……咳咳。
自然,这个使节,后来就再也没回东隅,因为人家发现在胡地自个儿混得滋润多了,要羊有羊,要美人有美人,回东隅做什么?
周鸾想着,若是自己语言天赋有那么高,且还能泡比穆寒年更俊美的胡人男子,是不是自个儿也会乐不思东隅?
这个答案还真得打一个问号。
她自认为算不得什么圣人,或者说是算不得什么好人,在这种境况下她也会摇摆不定的。
但是她竟然对穆寒年莫名其妙的坚定,认定他一定坚定得选择回东隅的,不管这胡地有多美的美人,还是多富饶的物质……
第63章 臭名昭著
要说这胡医还真有点儿东西的,她那腿当日那么严重,被糊了几贴药便缓过来许多,就是现在走道还不利索,每日也就只能坐在火炉旁嗑瓜子,看胡医家俩小孩打闹。
坐在马扎上,舔食者琥珀糖的小丫头是胡医家的老幺。吸溜着大鼻涕,抓着老幺羊角辫不撒手的是他家老二。
周鸾很喜欢他家老幺,小丫头每天都瞪着亮晶晶的葡萄似的眼睛瞅着她,瞧着就让人欢喜。她有时候甚至在想,若是有一个孩子也不错,像这小丫头这么大,天天跟在她腿后叫她娘亲,想来那场面倒也挺美的。不过也仅仅是想想,想想就好,成现实就麻烦了。
门顶着的帘子掀开一条缝,来人瞧见里头的情景便飞速将帘子捂住,就好似瞧见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她算是习惯了,只当自个儿是集市上的猴,不过就是被人瞧了两眼又掉不下一块肉的。她一瞧就不是胡人,眉眼五官还是偏纤细的四肢,怎么看怎么是东隅的,依着两边的关系,邻居若是对她青眼有加,她才要犯嘀咕。
胡医家老婆瞧着她也没什么好颜色,毕竟家中的大儿子说不准现在就和东隅人矛对盾的干架呢,两个国家国仇连带着家恨的,没半夜拿枕头给她捂死,她就已经很感激了。
至于把她带到这儿的胡人男子,自从那天杀她未遂之后人就跑没影了,估计是看到没被自己杀死的人还好好活在这个世上,还是多少有点儿尴尬的。
“姨姨。”胡医家的老幺稚嫩的童音将她拉回现实来,“头上那个……漂亮……”
说着,老幺踮起脚来,挥舞着小肥手摸向周鸾的鬓发。
周鸾扬起下巴轻松躲了过去,一手摁住老幺的小肥手,一手则将鬓发里泛着红光的木簪往发根处叉。
“这个不能给你。”她斩钉截铁地道。
“为什么?”老幺虽不算是千娇百爱堆砌大的,但也算是受尽爹娘的宠爱,随意伸个手,哪颗饴糖只需一伸手就能被拿到她跟前来,自小的要求哪有被人拒的时候,如今被人一拒,疑问便堆到了嘴边。
周鸾努努嘴,扯过旁边甩鼻涕的二子推到她跟前,“就像你和二子天天干架一样,没什么为什么。”
她来的一招祸水东引,两个孩子互相盯着看了一会,便打得急赤白脸面红耳赤,至于周鸾头顶上的发簪,老幺早就扔脑后去了。
这种说温馨不温馨,说热闹不热闹的场面,说打破就打破了。
战争这玩意儿,从来不会给人反应时间。
不过轰隆一声,类似于天边的惊雷。只一声响便抖落出数百万计的马乱兵慌。
幻想乡里,吐露的蔷薇被铁骑一脚踩碎,满脑子的乱红撒了一地,四溅的鲜血绘着不着四六的调子。
“东边的人打来了!”
帘子被飓风掀开,尘土与血腥吹进屋子里。
周鸾蹦着那条能动的腿,从壁炉上的烤架子上挑了几张大馕,弯腰给胡医的两个孩子怀里塞了满满的馕。紧接着将胡医老婆从榻上拽起,将两个孩子往她手臂里一边塞了一个,二话不说就将人推出门去。
瞧着胡医老婆孩子懵懂地跟着人群跑远了,周鸾终于放下心,将帘子一放,继续嗑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