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匪妾(47)
不过这每天都能懒出新高度的模样,却让碧玲的心中安定了许多。且不论主子如何犯懒,只要是能吃得香睡得好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她只知自个儿幸运,被父母卖出来碰到的第一个主子就是这般的好人。待她亲切,吃穿用度只要主子有的都会分给她,就好似她不是个下人,而是被主子收下的小弟。
只是……最近来的一个老婆子却有些不好对付的。
碧玲想到这人,便又好像刚想起来什么似的,赶忙道:“小姐,那顾嬷嬷又来了,说是得了个劳什子大补汤的方子,让我给您炖上。”
“郭嬷嬷又来了?”周鸾捂着手中的手炉,且看她虽回着话,可那眼神明显却是在魂游。
“小姐又想那个人了。”碧玲肯定地道。
周鸾苦笑了下,却也并没有否认。
诚然,在马车行至东隅新都伊始,周鸾便知晓将她掳来的就不是什么陌生人,正是那个将她骗得团团转,又趁黑虎岭被争斗中伤之际端了整个山岭的男人。
这一路上她一直等待着一个时机,一个身体恢复的时机,想着等气力回复了便跳下马车逃之夭夭,甚至跑的路线她都想好了,可惜……这将近半月的路程,她丹田里却始终是空空荡荡的感知不到丝毫内力的存在。
她那一身的力气都像是被人凭空抽走了一般,整个人都如同被雷击中的枯木,整日只能瘫到在塌上连腿都使不上力。起先甚至是一个小小的茶盘都抬不起来,而如今又过了一月,她每日磕磕绊绊的就算满身是汗也要将一套拳打下来。
如此努力之下,至少日常的一些物品她不用再张口求人递过来能拿了。可那稍微沉些的,譬如说装了水的木桶,往前她能轻松提起的东西现在却使上全身的气力都提不起来了。
挫败,消沉,愤恨,所有的负面情绪席卷而来,缠得她日日不得安眠,为此碧玲还请了大夫过来开些安神汤却又效用甚微。如此不得安枕整日劳心伤脾的,免不了的就让周鸾就起了场病。
连夜的高热没夺走她的生命,却反倒是让她睡了个好觉。许是整个人都烧透了脑中的沟壑都展开了,而那颗被悲恨填满而躁动的心迅速冷静了下来,理智也逐渐回转。
这场病倒是让某个人坐不住了,便是烧糊涂了,周鸾也不是全无知觉的,她知晓自己被人抱在怀中,那人在她耳畔絮絮叨叨说着一堆话,可她能听清的那句只有:“周鸾,你可恨我?”
周鸾迷迷糊糊中还是点了头,泪也不争气地往下淌。
怎么能不恨呢?
住了十年的匪山被一朝倾覆,曾在儿时救她性命的义母现在怕也是命丧黄泉,而亦亲亦友的孟云,就那样被他刺伤,生生死在她面前……
她半睁开眼,用着布满血丝的瞳子凝着他,道:“恨,恨不得饮尔血喝尔肉。”
“所以,你就在枕下藏了这簪子意图杀我?”他从枕下抽出簪子放于她手中,俯下身子唇压在她耳畔声音温柔,“你是想什么时候杀我?现在?还是……”
周鸾:“现在。”
第42章 荒唐
那场“行刺”却是无疾而终收场。
转过天来,那人却又“暗戳戳”安排了个老嬷嬷过来,这人送得也不知过个暗处,还偏生光明正大地在她跟前演那场让人哭笑不得的戏码。
距离那失败的“行刺”不过两日,这别苑的门便被一老妪给叩开。
要说这老妪还真是个人物,为了配合自个儿主子演戏也是煞费苦心。身上穿着不知从哪儿拼凑来的灰布衣裳,那身衣裳脏兮兮的,上面大约十来个补丁,打眼瞧过去确实艰苦又凄惨。
且不说那老妪身子骨也偏瘦弱,身上穿着那件补丁衣,远看像是一干瘦的稻草人挂着快布,瞧着一阵风吹过就会散架子。
那老妪叩开门之后便不由分说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求求你们救救老身吧!老身快要饿死了!乡里荒年,都饿死了,家里就我一个老婆子还活着了!寻到此处找外甥,谁知连可投奔的人都没了……呜呜……”
门房似乎也没想到一个干巴瘦的老妪能有这么大的嗓门,这一嗓子哭起来倒是震天动地的,惹得同巷子里府院中的门房也掀开门缝频频探头向这边望。
要说这是寻常巷子也好,至少能将这老妪随口打发了过去。可偏偏这巷子中的人家都有些来历的,毕竟在这新都能在此等地界有房产的也不是一般人家。
就算是与这别苑门房互相通气儿的一两家,除了某位侯爷的房产便是某个巨贾的私房,其余几家更是大门紧闭的一看就是法度森严的更是不敢轻易打扰。
这老妪在门口哭喊一通又说了这么一番话,要是就这么放任下去,免不了让其他家看了笑话。
门房无奈,只得向里通传。
周鸾才退了热,身子没气力仍卧床养病,这事儿通传到碧玲处便被截了下来。
碧玲这阵子对于周鸾的身子不可谓不忧心,此时这门口遇到这闹事的老妪心中几日的忧虑一瞬便转为怒火。
却又听那门房说:“碧玲姐姐,这老妪瞧着着实凄惨,只是那嗓门儿却大得很,这巷子里的人家怕是都听到了,若是就这样不管免不了惹人非议,不若使些银钱打发了去。”
碧玲听罢更是气不打一出来,道:“可怜个甚么?!咱们这儿是什么地界?若是真吃不上饭怕是早就没了力气,又如何有这样大的嗓门?这内室都能隐约听着声了,怕是就瞅准了这儿住着的非富即贵便瞅准了要来这儿讨钱。就是个刻意来这儿偏钱的,你这门房好没眼力,遇到这种泼皮还不哄走,往里通报作甚?”
门房挨了一通骂,此番便也硬着头皮出去要将那老妪哄走,却不料那老妪的说辞又“动人”了几分。
只见那老妪仍是涕泪横流地苦喊:“啊呀我的老天爷呦!老身我可不是来讨钱的,只是求好心人家留个容身地方。我决计不是那贪的,也不是那等混吃喝的,老婆子我是按手艺挣钱的!”
碧玲刚到门前便瞧见这一出,当即便气笑了,掐腰道:“呵,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手艺?”
那老妪苦喊声一收,便道:“老身会煮汤,补汤。”
碧玲冷笑道:“何人又不会煮?”
那老妪拿衣袖将脸上的泪一抹,正色道:“老身家传的补汤,别人怕是不会。”
这老妪着实可疑,也不知道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虽瞧着像个骗子,可想到主子现在的身子弱得不行,正缺个会做补汤的补一补身子,若是这老妪真有几分本事呢?
碧玲还是将信将疑将人带进府中厨房想试上一试,只是提供了这老妪所需的食材便站在一旁看着。却没想到这老妪忙活了小半个时辰,真就做出了一份色香味俱全的汤来。且所用食材配料拿去给大夫看都是真正滋补的东西正是适合周鸾此时的身体状况。
碧玲虽对其没有完全信任,可看在这老妪有本事的情况下还是先暂且将她留下洗漱干净,之后再带她去请示主子。
身上穿着补丁来这里敲门说自己饿得快要死了求人收留,碧玲那个没什么机心的都觉察出不对了,周鸾又如何察觉不到?
那老嬷嬷身上穿着虽不好,瞧着身子骨也偏瘦的,可那难免红光还有点儿光泽的皮肤,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位是有好吃好喝的吧?又偏生找了个那么别扭的理由,不就是故意卖个破绽?
怕就是在暗示这人是他送来的罢。
她也不知她自己在穆寒年眼里到底是个什么角色?一个傻子?一个没脑子的?
或许都是,又或许都不是。估计就是个闲暇时逗闷子的人儿,不至于那秦楼楚馆的粉头,但是想来与那些个登台卖场的戏子也差不多了,只不过人家是有手艺的营生,而她不过是个打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