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嫁(62)
只是驾车总归比不上单骑,他们眼看着就要被追上,前方又不知被谁布了拦车的路障,车子刚一被赶上山便损毁严重,对方似乎是有意要将二人逼入绝境。
“我们怕是中圈套了。”青槐咬牙道,“少爷,你护好自己!”
说时迟,数名黑衣人已经跳下马,持刀逼到了近前。方棠被青槐拦在身后,警惕地看着来人,手中的剑已经出鞘。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刺杀一国丞相?”青槐怒道,“你们可知这是灭族之罪吗?”
其中一个黑衣人冷笑:“便是知道车中所坐为丞相大人,我等才要替天行道。狗丞相以新政之名欺压官员、鱼肉百姓,苛捐杂税害得民不聊生,我等今日要取你首级,悬于菜市口,以儆朝中贪官污吏!”
“你们是否关心百姓我不知道,倒是挺关心朝廷官员的。”方棠怒极反笑,“只当我是傻的,不知道是哪个朝廷蛀虫指使你们来吗?!”
这些人不说话了,方棠心下便更加确信,对青槐说:“不废话了,横竖是死,杀出去!”
话音刚落,两人就齐刷刷冲上前去,与黑衣人交起锋来。
只是对方人多,他们只战了几回合便寡不敌众,渐渐落于下风。青槐一个不留神,被长剑划破了手臂,痛哼一声,依旧是死死拦在方棠身前。
方棠这边拼命杀了一个刺客,转身去帮青槐。两人被刺客团团围住,脱身是不可能的了,对方既然要刺杀,便必然是做好了万全之策,不会让他们轻易逃走的。
青槐此刻展现出平日里从未露于人前的武功,剑如游龙闪电,飞快地在刺客中间一挑,顿时血光喷溅,死伤数众。
他一边御敌,一边护着方棠向后退。再往后便是山崖,下高百尺,若是掉下去便是粉身碎骨。前有追兵,绝路在后,青槐几乎爆发出了全身的力气,拼命在人群中砍杀着。
方棠左臂也被划伤,鲜血淋漓,他握紧了右手的剑,准备再冲上去。
“少爷,先走!”青槐一脚踹开面前的黑衣人,回头冲方棠喊道。只是这个空当,一柄剑便刺穿了他的胸口,鲜血倏然涌出,溅了方棠一脸。
“青槐!”
方棠瞠目欲裂,眼睁睁看着青槐被一剑贯穿,背影在他面前踉跄了一下,剑刃强撑着身侧的地面才没摔倒。
青槐口中溢血,强忍着胸口剧痛,又是一剑击退了想要给他致命一击的刺客:“快,少爷……”
方棠顾不得做选择,他双眼发红,举起手中的剑,便打算和对方拼了。
“少爷,不要!”
青槐看着方棠比刚才还要强悍的势头,有些讶然,只是没想到自家被逼上绝境的小少爷,到了如此关头,居然也能拼上一拼。
只是——
“少爷!”
一柄剑自上而下在方棠胸前劈下,他只来得及踉跄后退几步,堪堪躲开了要害,却被对方的剑锋划伤了左肩,鲜血狂涌,瞬间就染红了他的衣袍。
青槐低骂一声,一跃而起,剑锋势如破竹地刺出,瞬间便斩杀了刚刚伤及方棠的黑衣刺客。
他刺完这一剑,脱力地向后倒去,被身后的方棠接住,依旧死死握着手中剑,一刻也未曾放开。
方棠扶着青槐退到崖边,看着逐渐逼近的几人,感到一种恍然的无力。
没有人来救他,栗延臻现在不在皇城,他只有一个人,只有自己……
“青槐,你别动。”方棠沉着地将青槐放到一旁,抽出他手中的剑,“我和他们拼了。”
“少爷,对不住,我没能护住您。”青槐叹道,“我到了下面,怕是也没脸见老爷夫人了。”
“我不怪你。”方棠说完,挥剑上前。
叮的一声,剑锋交汇处火花四射。方棠被剧烈的震颤感激得虎口发麻,同时也精疲力竭地松开了剑柄。
只是,在他的眼前,出现了第三把剑,正稳稳地拦在他和刺客的剑锋中间。
“什么人!”那几个刺客大惊,立刻便合力攻向来人。
方棠无力地跌倒在地,模糊的视线里捕捉到一个矫健如风的背影,正在同那些刺客缠斗着。他努力辨认了半晌,颤颤巍巍叫道:“闻修宁?”
闻修宁战得正酣,闻言还能抽空回头望他一眼:“少夫人没事吧?这里交给属下,您放心就是。”
他的武功是栗苍一手训练的,自小与栗延吾、栗延臻在一处练武,实力远远胜出这些刺客百倍。他剑锋迅猛,迅速解决了其余的几人,长剑一收,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痕。
“少夫人!”闻修宁收剑入鞘,急忙跑到方棠身边,“属下来迟了,害少夫人受伤,回去便自己领罚。”
“之后再说。”方棠挣扎着指了指一旁的青槐,“快,救青槐……”
闻修宁将两人分别扛到两边,搀扶着回到了大路上。他的军马就停在路边,正低头安然寻草吃。
他将方棠和青槐放上马,自己也翻身跃了上去:“驾!”
闻修宁一路快马赶回栗府,落地便火急火燎地让人传医官来看。方棠伤得并不重,只是神智有些不清楚,而青槐早已停了气息多时,此时一动不动,被小厮搀扶下马,急匆匆往房里送去。
“闻修宁,我去看看青槐。”方棠一把抓住闻修宁的胳膊,说道,“带我去!”
闻修宁十分冷静,将方棠拦住,说:“不可,少夫人,青槐自有医官救治,但您身上的伤也耽搁不得。属下奉少公子之命回京上表,也须得护少夫人周全。”
“你们一定要救他!”方棠急道,“要救他,好不好!”
“医官不敢不尽力,少夫人快随我回房。”闻修宁弯腰将方棠背起来,快步往后院走去,同时吩咐小厮马上去宫里叫御医来看,不管什么理由都不准耽搁。
方棠受了惊吓又负伤,被送回栗府之后便高烧了几日,整个人烧得昏睡不醒,浑身滚烫,宫中惊闻此事,便立即下了旨意准御医入府照看。
那些御医来来回回出入了许多次栗府,都提着脑袋在办事,明白自己一条老命同时顶着天子和栗氏的压力,丝毫不敢怠慢。
皇宫 昭明殿
皇帝手扶着龙案,已经静立了许久,默默不发一语。
内侍长奉了茶进来,轻轻放到皇帝手边,将气氛中的异样捕捉得通透,退开几步,不说话地立侍一旁。
“你今日见到栗府的人入宫了吧?”皇帝终于开口,声音沉沉地问道。
“奴才见闻将军的副将骑马入宫,直接去了御医局,请走了宫中当值的三位御医其中两位。”
皇帝点了点头,脸色阴晴无定:“栗府的人这是把皇宫当他们府邸了,只给朕留一个年轻资历尚不足的御医,倒是会挑着资历老的御医带走。”
他说得有些急促,说完便开始咳嗽,气息不稳起来。
“陛下息怒。”内侍长伸手给他顺气,不咸不淡地说道,“丞相大人伤重,燕幽侯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一国之相不能有丝毫闪失,否则国纲不安,陛下。”
皇帝转回身,衣袍的袖子拂过案台,“你说今日之事,究竟是栗氏一贯胆大妄为,还是丞相在其中授意?”
内侍长不语,只是压低了身子。
“闻修宁替栗苍和栗延臻递了折子,说栗延吾在京中护皇宫安定,要朕体谅他们栗氏,尽快拨粮给他们。”皇帝说,“先前丞相的新政省下了不少粮,他们的消息倒是灵通。”
“陛下是怀疑……”
皇帝眯了眯眼,道:“今日行刺之事,虽然朕早有预料,却没想到动手的人如此明目张胆,朕多少也能猜出是谁做的。毕竟丞相先前此番政令推行,得罪朝中不少大臣。只是闻修宁如何就这么巧,偏偏在丞相遇刺之时便及时赶到了?”
“栗氏与方府早结秦晋,燕幽侯派人在暗中护持也是寻常。”内侍长说,“陛下也不希望丞相真的出事吧?只是借此事对相府与栗氏的关系有些眉目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