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嫁(39)
“谁给你们的狗胆!”闻修宁马上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大怒道,“什么西羌奸细,那是少夫人!快松绑!否则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砍了你们的脑袋赔得起吗!”
军士吓得魂飞魄散,赶快连滚带爬地冲进营帐里给方棠松绑,挪了地方,打来热水仔细伺候着。
闻修宁带人在外面找了一晚上,甚至逼近了西羌军营逡巡查探,被沙瓦桑的人察觉,还乱箭逼退了数里。其中一支箭上绑着书信,用汉文写着栗延臻与方棠已脱身,若是命大,自然大难不死,让他们回幽牢关等候。
他走进栗延臻的军帐,看到自家少将军躺在榻上正昏迷,嘴唇冻得发白,呼吸微弱,却仍是吊着一口气。
闻修宁坐在床边,拿热水湿了湿脸帕,吩咐军士给栗延臻擦拭,然后转身走出帐子,打算去看一看方棠。
他没想到最后居然是方棠一路带着栗延臻走回来的,西羌大营距此处数十里,方棠丝毫不熟悉边境地势,若是走岔了方向,此刻两人必然是已经冻毙在西北的茫茫风雪之中了。
老马识途,良马救主,栗延臻的战马也算是救了两人一命。
“少夫人如何了?”闻修宁走进方棠在的营帐,闻到浓重的药味。
随侍的医官从床边起身,对闻修宁道:“回禀将军,方大人外伤倒不严重,只是些气血阻塞导致的淤积,在下开方子疏一疏便可好了。不过方大人喉中冻伤甚是严重,我已经拿了些药来,让大人一天两次按方服下,半月便可好了。”
“劳烦您了。”闻修宁点头道。
“闻将军切记,这半个月方大人尽量都不要开口讲话了,否则伤势加重,这幽牢关又苦寒不已,稍有不慎,怕是往后就再也不能说话了。”医官又尽职尽责地补充道,“那在下去看一看少将军,这边就有劳闻将军照顾着了。”
方棠的伤势比栗延臻要轻上许多,他昏睡了三日便悠悠转醒,刚睁开眼时没想起来自己在哪儿,等闻修宁走进来给他送药,他才直勾勾盯着对方看起来,直瞅得闻修宁浑身发毛。
“少夫人醒了?”闻修宁将药端过去,打算伺候方棠喝下,“快把这药喝了,你昏睡几日,这药都不好喂,可急死属下了。”
方棠张了张口,意识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有些急了,慌慌张张冲闻修宁打着手势。
闻修宁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道:“少夫人莫急,少将军早先就醒了,眼下正在他帐中睡着,一切都好。医官说您半月都不能说话,也不要强行开口了,否则极有可能伤到根本,以后再也不能说话。”
方棠吓了一跳,忙捂住自己的喉咙,嘴巴紧紧闭上。
“少夫人快把药喝了。”闻修宁道。
方棠接过药碗,边喝边看着他,眼里似乎有话。
闻修宁会意,道:“等您喝完药,我带您去看少将军。”
方棠心中石头落地,他一口气喝掉碗里的药,苦得他直吐舌头,喝完便急匆匆要下床。闻修宁忙扶起他,给他披上栗延臻的大氅,扶他往栗延臻帐子里去。
熟悉的大氅披在身上,方棠很安心地扭头嗅了嗅,闻到那股暌违三年的清冽风雪气息。
他裹紧了衣裳,快步走进栗延臻的军帐。
门口守着的军士唯恐他为那日的事情怪罪,诚惶诚恐地齐刷刷往地上一跪:“少夫人!”
方棠还未全然从西羌军营里的疲于奔命中回过神来,吓得往后轻轻跳了一步,睁大眼睛看着这几个人,摇头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如此,自己要进去看看。
众军士赶快殷勤地替他掀开营帐,迎他进去。
方棠跑进去,见到栗延臻静静躺在榻上,一身白衣,人也苍白,眼泪顿时汹涌而出。
他跌跌撞撞跑到栗延臻跟前,握住对方温热的手,手腕上微弱的跳动让他油然生出种踏上实地的感觉。方棠腿一软,像是要寻求彻底的安心感似的爬上榻去,拱到栗延臻身边。
闻修宁遣走了帐内伺候的人,只留方棠和栗延臻单独待着。
方棠掀开栗延臻的被子钻进去,握住他的手往自己脸上蹭了蹭,很快又脸红了。
他的确是好想好想面前这个人,边关的风萧萧不绝了三年,他心里也念了三年。
方棠将栗延臻的手臂抱在身前,觉得困意袭来。他努力撑起眼皮,想要看一看栗延臻身上还有没有什么伤——那些三年来他知道的、不知道的,刻在对方身上无法抹除的印记。
他硬撑了一会儿,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营帐里安静极了,外面的风雪声被阻隔在牦牛皮封成的帐顶外,这里仿佛一座坚不可摧的孤城,一方天地只容得下他们两个人。
栗延臻醒来,感觉到浑身都有些燥热。他微微一抬手臂,刚要起身,忽然觉得胳膊被什么力量往下扯了扯,不由得转头一看,只见一团圆滚滚的小鼓包伏在他被子下面,还在上下均匀地起伏着,温热感贴着他的腰侧和半边手臂,有些熟悉。
他掀开棉被,看到了缩在身旁睡得像只小兔子的白团子。
“……”
栗延臻总觉得那下面起伏均匀的地方有团小小的兔子尾巴,微微撅高起来,就像是等着他摸摸。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在那并不存在兔子尾巴的地方揉了一把。
作者有话说:
小闻:差点出事
第31章 兰奴
方棠:“——!!”
他睡得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揉自己后面,本能让他连眼睛都没睁开就要逃走,被栗延臻拽回来紧紧搂在怀里,低声问:“夫人怎么一醒就要跑?”
方棠哆哆嗦嗦地张开双眼,通红通红的,湿漉漉瞅着栗延臻,然后低下头,不住地往他怀里钻。
栗延臻看到他手腕和脖颈上勒红的痕迹,以及面颊上淡淡的伤痕,想起在西羌大营时方棠那害怕到了极点的反应,轻抬着对方的脸,关切问道:“怎么,是不是他们欺负你?”
方棠点点头,又拼命摇摇头,伸出手向栗延臻解释着什么。
他想说自己只是差点被欺负,没有真的被怎么样,可是他不知道怎么传达给对方,急得几乎快要张口了。
栗延臻见方棠急得要哭,连忙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他们没有伤害你。别怕,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怪你的,你别讲话,医官说你现在还不能开口说话。”
方棠点了点头,抱着他没撒手。
栗延臻看得心软,低头去亲他。方棠闭上眼,很享受地任他星星点点啄着亲吻,耳朵被人揉得滚烫发红,喉咙里发出暄软的哼声。
“没想到我们还能活着回来。”栗延臻说,“幸亏夫人一路带着我回来,否则我怕是不行了。”
方棠鼻尖顶了一下他的嘴唇,蹭来蹭去,是在撒娇。
“我可是越来越爱我家小探花了。”栗延臻笑道,“怎么会如此招人爱的,嗯?”
方棠愣了一下,定定看着他,眼中有些疑问,指指自己。
栗延臻很缓慢地朝着他点头,道:“要听我再说一遍?我好爱我家小探花,爱得不得了了。”
方棠脸红了红,戳戳他的脸,又大着胆子亲上去。两人连床都没下,就在榻上缠绵温存了几日,栗延臻舍不得碰他,只是亲一亲摸一摸,珍爱得像是随身带的宝物。
三日后的傍晚,闻修宁在帐外向栗延臻通报北关来的书信,说栗苍知道了他独闯羌营的事情,特意来信问他伤势如何,是否需要御医北上医治。
栗延臻靠在榻上,怀抱着方棠,说:“你替我去信给父亲,就说我的伤已经好了大半,有随军医官照顾就行了,不必劳烦御医。”
闻修宁又道:“大将军还说若是少夫人在边关待不习惯,就尽快南下回程吧,免得再冻着伤着,落下病根。”
栗延臻看了看正在发呆的方棠,随手揉了一把,道:“你替我应付过去就好,不要打扰少夫人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