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贪娇(47)
百官们没甚心情用膳,皆破口大骂、垂足顿胸,说国之将亡、国之将亡啊!
也有人将所有的罪责怪在陆满庭头上,说他放任皇上弥乱,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不能不防。
陆满庭冷冷地回眸、气息阴寒,哭闹不止的百官们立即禁声,摇着头不住地叹气。
陆满庭掂了掂手中的金钥匙,老皇帝悄悄塞给他的钥匙,能打开关着苏吟儿的笼子的金钥匙。
他嗤笑,随手将钥匙扔进废纸篓里。
他不疾不徐、一步一步走向苏吟儿。
这一段距离并不远,不过隔着几张矮几而已,可对于苏吟儿,便是极为漫长的。
她静静地蜷缩在笼子里,凄凄的美目巴巴地望着他,细细地数着他靠近的脚步声。
一步,
两步,
三步。
他停了下来,负手站在她跟前,隔着金色的笼子,没有说话,只抿紧了流畅的下颌线。
他身形高大,挡住了苏吟儿面前大部分的光影。
他许久没有动过。
最后,他心口起伏,叹一口气,眸底的万千情愫悉数隐藏。
他优雅地挥了挥衣袖,强大的内力轻轻松松震碎笼子的金锁,“哐当”一声,落在地上,震得众人狠狠一颤。
他撩开衣摆,单膝下跪,用最虔诚最卑微的方式,向苏吟儿伸出右手。
“吟儿,小心些。”
第29章 挽留
瑟缩在笼子里的美人儿动了动。
苏吟儿缓缓抬起小巧的下颌, 盈盈美目流转,似是一愣,呆呆地看着矜贵的男人在她面前虔诚地跪下。
灼灼烛火摇曳, 暖光穿过层层光影落在陆满庭俊美的面庞上。他魅惑若桃花的眼角微眯, 清润的眸底倒映出她错愕的容颜。
他身形高大,哪怕是单膝跪着, 也挡住了她面前的大部分光晕。朦胧中,她看不太清周遭人的神色, 唯见他向她伸出的右手白净修长、遒劲有力。
她忽地笑了, 笑中含着泪,桃腮却粉若繁花, 长睫轻眨, 落了一地的温柔。
她怯怯地将小手儿放入他的掌心。
她的手心里都是汗,被冷风一吹凉透了。他淡笑着, 揉了揉,取了织荷花的绢子替她擦拭,又目光清朗地看了她一眼。
“别怕, 没人敢说你。”
这句话带了些压迫和震慑的口吻,落在寂静的宴会厅里,字字如珠。看热闹的众人纷纷垂下头, 不敢再多瞧一眼。
她乖巧地点头,任由他牵着,同他十指相扣。
他无所畏、她亦无所惧。
属于他的热度温暖了她。
纵然是深冬寒夜,她穿着单薄的华丽羽衣被关了大半日,那哗众取宠的满腹委屈也在这一刻全被他捂热了。
她跟着他走出笼子, 走出宴会厅、走出紫桓殿, 走到假山的凉亭里。
此处是整个皇城最高的地势, 能俯瞰到皇宫的全貌。
月上枝头,呼啸的北风刮过凉亭里挡风的帘幔,吹乱对面河畔上的灯船。灯船摇晃、河水急荡,老皇帝难消美人恩,忘情地享受着。
大风吹乱了陆满庭华贵的下裳。他静静而立,回眸,指向河畔上弥乱的灯船,指给她看。
“吟儿可解气了?”
璀璨的烟花恰好在此时燃放。
漆黑的夜空被染成绚烂的颜色,伴着“砰砰砰”的声响,是陆满庭深邃的眸光。
苏吟儿笑了笑,甜甜地“嗯”了一声,扑到他的怀里,用小小的脑袋蹭了蹭他的心口。
寒风瑟瑟,刺骨的凉拂过苏吟儿雪白的颈项,她瑟缩着抖了抖,一件厚实的大红色狐裘披风裹住了她。
披风很长,长及她纤弱的脚踝,能将她罩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颗圆润的小脑袋。
他动作灵巧,很快替她系好帽檐下的蝴蝶结,又拢紧了些,细细地瞧了瞧。
侍女洋桃领着一众小宫女过来,手里端着好几个食盘。
她先递来一只绘着祥云的暖手炉,笑道:“夫人,奴婢一直给您备着的呢!”
洋桃说完站到一边,将浅蓝色的食盘高举过头顶,恭敬地呈给陆满庭。
陆满庭优雅地端起食盘里的莲花盏。
热气袅袅、沁香弥漫,白色的汤圆上漂浮着几颗红色的枸杞。
除夕夜,吃汤圆,乃大庸国最朴实的习俗,寓意着吉祥团圆。
往年的除夕夜,不管陆满庭忙到多晚,哪怕是苏吟儿已经困到快要睡着了,他也会把她唤醒,塞给她一颗甜糯糯的汤圆。
陆满庭浅浅地吹开盏里的枸杞,拌凉了些,用银勺盛了一个白胖胖的汤圆,放在唇侧试了试温度,送至苏吟儿的唇畔。
“来,尝尝。”
苏吟儿却没张口。
那浓密卷翘的长睫低垂着,似在极力掩饰着什么。再睁眼,明亮的瞳里不断地滴出水来。她凄凄地望着他,近乎哀求般执着地重复。
“陆哥哥,还有十九日。”
陆哥哥曾答应她,至多二十日,光明正大地带她离开这儿。
陆满庭握着银勺的手狠狠一顿,深邃的眸底有万千情绪在翻涌:残忍血腥的过往、爬上顶峰的步步维艰、复仇带来的极大满足,还有那偏执到近乎病态的占有欲......
少顷,他垂下眼睑,将汹涌的情愫隐藏,轻柔一笑。
“嗯,我记着的。”
苏吟儿适才破涕为笑,咬了一口汤圆,被烫到了舌头。她娇哼着“吱”了一声,愣愣张开的小嘴里,突然多了不同的东西。
侍女们立即转过身去,捂着嘴偷笑。
面前是陆满庭放大的俊颜。
他细细地品尝她娇若鲜花的唇瓣,将她零乱的呜咽声悉数吞下。她惶惶然不敢闭眼,双手颤颤巍巍地抵在他身前,看见一朵绚烂的烟花在他身后绽放。
他松开她,微红的薄唇笑意很浓,似乎愉悦又贪婪不足。
“很甜。”
甜得让人发狂,甜得让人肆虐,甜得让人忍不住想要侵I占。
她娇羞着不敢看他,只娇滴滴地牵了牵他的袖摆,央求道:“陆哥哥,陪我去河畔放花灯吧!”
*
除夕夜放花灯意为家人祈福。
苏吟儿很是感慨,可惜她不晓得娘亲是谁。如果晓得,就可以为娘亲燃一盏平安灯。
今晚月色不浓、银辉浅浅,河畔的小石子路不甚清晰,尚有未化尽的白雪。
苏吟儿提着裙摆,踩着陆哥哥留下的脚印,小心翼翼地跟在后头。
护城河流经皇宫,直通城外,水面宽、河水急。若是掉下去生还的可能性很小,听说每年有不少宫人在护城河丢了性命的。
苏吟儿好奇道:“陆哥哥,这条河一直通往哪里呀?”
陆满庭负手站在一颗小小的鹅暖石上,身形欣长、背影绰绰。他幽邃的眸望向远方的天际,指了指山那头。
“护城河的尽头是大屿山,”他话头一顿,似想到什么,叮嘱道,“吟儿不会游术,莫要私自过来。”
苏吟儿笑着应下。
宫里的除夕夜有放花灯的习俗。
妃嫔、宫女亦或是太监,都会到这护城河里,放上一盏花灯,看花灯随波逐流、飘去远方,寄托对家人的思念。
宽阔的河面上,处处都是一盏接一盏的花灯。
苏吟儿喜静,不愿往人多的地方凑热闹,央着陆满庭往僻静的地方走。她雀跃着。
“陆哥哥,要不要给你的父亲母亲也燃一盏平安灯?”
走在苏吟儿前方的陆满庭脚步一顿,却没停下,只摇了摇头,说不用了。
苏吟儿淡淡地“哦”了一声,没有多想。
她选了一处花灯少的地方,为已世的父亲燃了一盏七彩莲花灯。
这七彩莲花灯是她昨日就做好的,绿色的帆布托底,上面缀着十二片荷花叶,中间燃着一盏细烛。
“爹爹满脸的络腮胡,看起来很凶,说话也大声,可他是最好的父亲。陆哥哥,你的爹爹肯定也很疼你,是吗?”
陆满庭久久没有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