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贪娇(45)
有疑惑的,有等着看好戏的,还有愤愤然斥责陆满庭狼子野心的。
陆满庭不疾不徐地饮了一口美酒。
他容止太过昳丽,温和的笑糜艳地让人挪不开眼。烛火里的灼灼暖光正好,洒在他流畅的五官线条上,火一般的刺目。
“有何不可?带上来。”
他轻挥衣袖,没多时,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被带了上来。
满宴的百官皆是狠狠一怔,震惊地看向台上正中间的男子。
那男子眉目与龙座上的老皇帝有八成相似,就连走路的气势也近乎是从老皇帝的模子里刻出来的。
男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父皇!”
不只是人长得像、气势像,连声音也一模一样!
老皇帝忽地双腿发软,跟见了鬼似的,直接从龙椅上摔下来。
他尖叫着“啊”了一声,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在严公公的搀扶下才堪堪稳住。
他哆嗦着站起身,闪着精光的小眼睛不知在琢磨什么。他急急走近太子,仔仔细细打量了许久。
“朕问你,你母亲叫什么?长成什么模样?最爱吃什么菜?”
太子悉数答上,说出来的话跟提前备好了似的,滴水不漏。
他说他娘亲出生名门,是个温婉的女子,生得十分秀气,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喜欢种花,尤爱庭院里洁净高雅的白玉兰,对吃食没什么讲究,清淡些最好。
老皇帝激动道:“是他!就是他!这是我儿,没错!”
老皇帝龙颜大悦,说苍天庇佑,让他苦苦寻了十五年,才寻回他的血脉。他兴奋地抱住太子,喜极而泣。
满宴的文武百官皆齐声祝贺:“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边上的右都御史更是吊着眉梢,和台下的大理寺汪正卿对视一眼,掩下唇角的得意。
陆满庭清冷的眸底有藏不住地讽刺。
他冷冷嗤笑,打断悲情相拥的二人。
“皇上要不要滴血认亲?毕竟认祖归宗这么大的事,可得慎重。”
老皇帝:“不会有错!瞧这眼睛,瞧这鼻子,和朕一模一样!”
老皇帝抚摸着太子的眉眼,哭诉着说这些年委屈他的儿子了。不过不打紧,太子所遭的罪、所吃的苦通通都要结束了,等着太子的,将会是无尽的光明。
“儿啊,你且安心......”
老皇帝深情地拥着太子。
忽地,老皇帝从身后抽出一把锋利的宝剑,一剑刺中太子的心脏!
“安心去死吧!”
老皇帝瞪大双目,那因用药过多导致分外凸起的双眼鼓得圆圆的,滔天的恨意说来就来。
他变态地笑着,看着面前不可置信的太子惊恐地瞪着自己,他笑得更欢了,狰狞的面目愈发扭曲。
他猛地拔出宝剑,一股鲜血从太子身上喷涌而出。
“孽畜!”
再一剑,再一剑,他手起剑落,活活把太子刺成了筛子。他越来越兴奋,似是完成了人生中的一件快事,直到地上的人变成一滩肉泥,他才气喘吁吁住了手。
满宴的文武百官都惊呆了,在惶恐中惴惴不安,难以置信地瞧着面前的一切,似乎很难去相信,老皇帝对太子只有恨,没有半分的父子之情!
这究竟是为什么!
尤其是右都御史,一场竹篮打水空,直接瘫I软在冰凉的地上,好一阵爬不起来。
老皇帝泄愤够了,扔掉宝剑。
“来人啊,把这孽畜的尸身丢进火罐里,烧上七七四十九日。朕让他魂飞湮灭,永世不得超生!”
文武百官更是不理解了。
虎毒不食子,老皇帝不仅毒杀了亲儿子,还希望儿子不得好死。
这该是有多大的仇恨啊!
苏吟儿被关在金色的笼子里,就在宴会厅后背的房间里,恰好将宴会厅里发生的事宜瞧得清清楚楚。
她恶心透了老皇帝杀人如麻、没有半分情感的模样,却一点不惊讶老皇帝弑子的做法。
她感到惊讶的,是斜对面的陆哥哥,过分冷静的神色。
陆满庭慵懒地斜坐在蒲团上,左腿屈弯着,左手食指有节奏地敲打膝盖,右手悠闲地晃着酒樽。
那是他轻松的表现。
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然,他清冷的眸光比黑夜还要暗沉,比千年的寒冰还要冷。
冷得让人心碎,冷得让人心疼。
老皇帝杀了太子,十分高兴。
“朕终于解决了心头之患!这根刺,朕足足担忧了十五年。十五年来,朕睡不好吃不好,日日想着亲手宰了他。终于,朕杀了这个孽畜!来,爱卿们,让大家瞧些好的!”
老皇帝命人把金色的笼子抬出来,笼子里关着穿了华丽羽衣的苏吟儿。
苏吟儿怯生生地抬眸,那流转的水润的眸子里,是无尽的哀伤和悲凉。
陆满庭勾着的醉美笑意僵在唇侧,黯黑的眸底迅速涌起一道看不见的怒火。
第28章 怒火
028:
紫桓殿, 喧嚣的宴会厅里,一座奢华唯美的金色笼子里,关着一只美艳不可方物的金色雀儿。
这只金丝雀儿是苏吟儿。
苏吟儿穿着用仙鹤的羽毛织成的羽衣, 露出莹润的粉色桃颊, 怯生生地趴在白色的狐裘上。那双不染是非的纯净美目,不安地流转着, 似极了任人欺怜的碎玉娃娃。
她痛苦地望向台下的陆满庭,只是一眼, 便仓皇地垂下长睫, 戚戚地闭上眼,那娇软的身子掩在华丽的羽衣下瑟瑟发抖。
烛火灼灼、灯影重重, 再暖的光也驱不走苏吟儿心尖尖的寒。
陆满庭坐在蒲团上, 右手轻握着一盏酒樽。
他缓缓抬眸,清冷的视线穿过金色的笼子, 似落在那只可怜的金丝雀儿上,又似没有,穿过她, 落在她身后斑影驳驳的墙面上。
他一如既往温润地笑着,琉璃色的眸子深邃,俊美的脸上无过多的表情, 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却是莫名地让人心神一惧,后背冷汗淋淋。
满堂的文武百官皆禁了声、垂下头,不敢再瞧金色的笼子。
谁不晓得笼子里的金丝雀儿,曾是安国君养在府上稀罕了四年的未婚妻?
唯有老皇帝兴致I勃I勃。
“这笼子耗了工匠月余的时日, 瞧瞧, 是不是格外衬朕的爱妃?还有这羽衣, 每一根羽毛都是从仙鹤身上拔下来的,多美啊!”
“朕当时就想着,一定要用这笼子来装世间最美的人儿。众爱卿,朕的苏贵妃是不是极美?”
老皇帝拿起了盘子里的逗鸟棒。
这逗鸟棒是纯金打造的,约有三尺长,把手处缀着个红色的如意扣,另一头吊着个金色的小铃铛。
细长的逗鸟棒伸到苏吟儿的下颌处,往上抬了抬。
“爱妃,抬起头来。”
苏吟儿被迫扬起香粉雅魅的雪颈,轻颤的浓密长睫半垂着,隐隐有湿润的痕迹。她咬着唇,不甚正常的白皙肤色更显脆弱,饱满的唇儿因着用力红艳艳的,似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一位文官看不过去,拱手道:“皇上,此番......是不是不妥?”
“有何不妥?”老皇帝用逗鸟棒胡乱戳了苏吟儿几下,“这不是很有趣么?”
娇嫩的下颌处泛起了不受力的红痕,苏吟儿疼地一缩。
陆满庭眸光微暗,捏紧了手中的酒樽。
老皇帝笑得恶劣,也不管众人的想法,更不在意苏吟儿的感受,自顾自地逗耍着,一旁的潇淑妃捂着嘴偷笑,可一笑就嘴疼,又讪讪骂了几句。
陆满庭阴冷地瞧了一眼潇淑妃,再瞧一眼右都御史。
他沉沉一笑,眸底暗藏的汹涌怒气刹那间归于沉寂。
起身,他走上前。
“皇上,太子十恶不赦、罪大滔天,右都御史苦心多年寻得太子、企图让太子认祖归宗,可谓谋逆大罪。”
满堂的文武百官猛然抬头,恍然间意识到今日这除夕晚宴的好戏,怕是才刚刚开始,不约而同地望向边上候着的右都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