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嫡女又离家出走了(139)
等到那小院终于出现在了视线之中,陆幼檀和许惊鸿齐齐双目一亮,纵身翻下马后便朝着院子里奔去。
并没有意料中的那些残忍的、不忍直视的画面。
伴随着西斜的日光,那个被许惊鸿和陆幼檀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正在院子里肆意奔跑着,她在追逐着面前蝴蝶样式的风筝。
而拿着风筝的人,花白了大半的头发,陌生却熟悉的脸庞不知何时爬满了褶皱,堆满的陆幼檀不曾见过的灿烂笑容。
那焦躁急促的脚步因为眼前那安好的画面而定在了原地。
玩闹的两个人也望了过来,在看见陆幼檀的一瞬,许念念双目一亮,咧开嘴大笑着朝着陆幼檀奔了过来。
而她的身后,曾经的邢国公,陆幼檀的生父江西城,则定在了原地。他的身躯不受控制的一颤,看向陆幼檀的目光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愧疚。
“念念!”
陆幼檀一把将许念念抱进怀里,一旁的许惊鸿迅速的上下检查了一番,除去小姑娘兴奋的满头大汗,没有任何的问题。
他们俩毫不掩饰的防备和警惕,让江西城的那本就消瘦的身躯看起来更加的摇摇欲坠。
“淼淼……”
陆幼檀抬眼望去,在对上那渴求的目光时,她不为所动的挪开了视线。
“刘氏呢?”
“被我叫去后院了,除了我,没有人接触过这孩子。”
江西城的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自从那件事情后,他再没见过陆幼檀了。
他犹记得和陆幼檀的最后一面,他们争得面红耳赤,不欢而散。而后,随着种种证据被送到他的面前,他终于看清了当年的江淮淼经历了什么。
在往后这些年里,随着年纪的增长,随着失去奢靡生活之后,与刘姨娘的离心。将子女视作自己财产的江西城终于回过头来,放下身段去思考,自己到底对陆幼檀做了什么。
就像当年江淮远的日日噩梦一样,陆幼檀在江西城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当坚硬的土壤开始松动,愧疚和歉意生根发芽,摇曳伸枝,折磨的人日夜难安。
他希望能和他的女儿道一声歉,起码能缓解那虚浮于心头的愧疚。
陆幼檀真的是狠了心要做个了断,从未踏足过小院,可她在京城里的事纪却是不是传了进来。
她的优秀,更是让江西城平生出几分虚无缥缈的骄傲来。那是他的女儿!
这份骄傲的背后,是充满鲜血和仇恨的现实——他的女儿早就被他逼上死路,彻底做了了断了。
这样极致的矛盾折磨的江西城近乎癫狂。
在这过去的一年又一年,江西城逐渐的不再抱有任何的希望了。他以为自己要带着这一份悔恨和愧疚直至闭眼。
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在慵懒闲散的午后,他见到了一个小姑娘。
江梧是每个月来小院一次。江西城便早早的准备好了吃食和玩具,用完午膳之后就等在门口,期待着和小孙儿共渡一个舒适的下午。
而这一天,江梧并不是一个人进来的,他牵着一个一蹦一跳的小姑娘朝着屋里走来。
那小姑娘扎着两个圆圆的发髻,有着一张汤圆似得又甜又糯的小脸,弯弯的眼眸盛满的阳光,甜滋滋的笑意从她唇角溢了出来。
江西城怔怔地望着那小姑娘熟悉的眉眼。他没见过陆幼檀,可是只看上一眼,他便能笃定,那便是她的女儿。
五官肖似其父的江梧牵着那小姑娘,脸上的纵容和喜爱毫不掩饰的暴露在阳光之下。
这朝他走来的短短的一段路,仿佛跨越了十几年的时光。在江西城模糊的近乎淡去的记忆里,他的长子和长女,也曾经这样牵着手朝他走来。
只是后来……江西城再也没见过笑得这样开心的江淮淼了。
望着这般鲜活明朗的小姑娘,他的眼框湿润,颤抖着嘴唇,小心翼翼的轻声唤道:“淼淼……淼淼。”
许念念被吓了一跳,她躲在江梧身后,黑葡萄似得眼睛打量着江西城,一点也不怯场。
江梧躬身行礼,许念念跟在他的身后,也小声的喊道:“祖父。”
喊完之后,她才意识到不对劲,撇着嘴将求助的目光看向江梧。
江梧自己也是个半大孩子,他心里清楚许念念应该是要喊“外祖父”的,可这一瞬间,他突然福至心灵。
为什么念念长到这么大从没见过祖父?
小姨和小姨夫的阻拦,背后是不是又什么隐情。
江梧越想越不对劲,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突然觉得带这许念念过来是一个很错误的决定。
可是也来不及挽回了,许念念已经几步跑到了江西城面前,开始自我介绍了。
“我叫许念念!”
那股子精神气,任谁看了都忍不住跟她一起扬起嘴角。
江西城笑着点了点头,眼泪却不自觉地掉了下来。
在他的回忆里,江淮淼总是那样的沉默,目光阴沉灰暗的完全丢失了一个孩子应有单纯和天真。
他在这几年里,自虐似得一次有一次翻看着卷宗。他不得不承认,陆幼檀说的是对的,是他亲手扼杀了那个天真的孩子。
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情,如果他能清醒的看清楚刘家的那些阴谋,如果他没有偏信一方之言。那他的淼淼应该像眼前的许念念一样。
明媚又漂亮,骄傲的站在阳光下介绍着自己。
淼淼呀……
……
看着许念念迅速的和江西城在院子里玩了起来,江梧站在一旁,目光中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深思熟虑。
他的胆战心惊终于在陆幼檀和许惊鸿冲进院子里的时候,砰得炸开了。
小院里短暂的沉默了一瞬。
谁也没有想到,时隔八年,再次见面会是这样的场景。
陆幼檀看着眼前苍老了许多的江西城,他早已没了记忆里那强硬偏执的模样,眼角的皱纹和鬓间的白发,让他看起来祥和了许多。
他眼中的泪光,让陆幼檀心里五味杂陈。
最终还是陆幼檀语气强硬的先开口:“我们带着孩子先走了。”
似乎单纯的只是处于礼貌的和主人家打个招呼,说罢也没忘了招呼站在一旁,胆战心惊的江梧。
许惊鸿完全没有插嘴的意思,他只是抱着许念念,牵过江梧的手,然后跟上了陆幼檀的脚步。
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身影,江西城的心里咯噔一下,他抛开了所有的包袱和杂念,喊了一声。
“淼淼!”
陆幼檀顿住了脚步,她没有回头,只是站在了原地。
见她有所反应,江西城心下一喜,那日日夜夜的忏悔,此时脱口而出的却只有寥寥几字。
“对不起……”
画面就好像定个在了那里一样,随着一阵拂过脸颊的微风,陆幼檀轻叹了一口气。
时间终将会冲洗掉那些浮躁的表象,给出一个相对公正客观的结果。
只是她没有资格去做原谅。
陆幼檀没有回头,她迈开步子,大步的朝前走去。
……
江淮远骑马带走了江梧。
许惊鸿和陆幼檀带着许念念到达江府的时候,恰好和太子太子妃前后脚到。
“念念!”
太子一直心心念念要个姑娘,无奈得了两个儿子,因此格外喜欢许念念。
太子妃挽过陆幼檀的手臂,小声的询问道:“你们怎么这么晚?”
“念念她……跟着小梧去了京郊的别院。”
“啊?”太子妃掩嘴惊呼,“你没事吧。”
陆幼檀摇了摇头,“没事,他陪着念念玩了一会,还跟我道歉了。”
身后跟着听的太子也露出了震惊的神情,几人细谈之间,便到了江家的正厅。
谈话的声音再看见正厅内的场景时戛然而止。
江梧在正厅中间跪的笔直,江淮远坐在上首的位置,而一旁站着早已长成青年人模样的江淮安,一看见他们,江淮安立刻朝着陆幼檀疯狂的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