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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难越(89)

作者:月熊熊 阅读记录

前有季家旧事后有诏狱逃犯,若是在此处被吕莲生扭送到陛下面前,只怕她是有嘴说不清。

云清澜抿抿唇,单手覆上腰间的无涯剑。

“云将军莫不是想和禁军动手?”察觉到云清澜的动作,吕莲生又是一笑,他后退一步隐入人群,身侧的禁军就层层围挡上来,“云将军身手不凡,若想动手区区禁军自是挡不住,不过本相既与将军同朝为官,便也多嘴劝将军一句,动手前,可要想想清楚。”

吕莲生巴不得她与禁军动手。

眼下虽说被其带人在季家宅院前堵住,可无凭无据,即便到了陛下那边,也难定论治罪,可若在此反抗,那岂不是恰好说明她心中有鬼?

云清澜捏着剑柄的手紧了紧,心下一阵纠结。

可难道真就要这么束手就擒,任由吕莲生将她带到宫中污蔑?

“不知吕相要把谁押送给陛下?”正此时一道雄浑沉厚的声音突然在吕莲生及一众禁军背后响起。

云清澜抬眼去看,竟是云杉策马而来,带着赵骞关和一众龙虎军将士。

适才吕莲生命姚荣远从禁军处调人去季宅,赵骞关就察觉不对,季宅那片地方荒凉破败久无人烟,吕莲生兴师动众地调人过去,怎么看都透着蹊跷。

是以姚荣远前脚出了军营,赵骞关后脚就直接将其禀给了云杉。云杉何尝不知这几日云家正被吕莲生盯着,再加上季家宅院与军营不远,他派人盯着这边的动静,远远地见云清澜自窄巷中冒头,就急忙带人赶了过来。

“柱国将军?”吕莲生面色一沉,他缓缓转身,带着一众禁军与云杉正面对上。

一边是红袖黑甲的龙虎军将士,另一边则是金甲银服的禁军官兵,乍一看去仿佛两军对峙。再加上这些时日姚荣远在军中作威作福,是以龙虎军上下早就积了不少怨气,此刻对到一处,倒真有几分剑拔弩张的意思。

不过龙虎军又岂是素来只会守城巡逻的禁军可比的?他们久经沙场,身上自有一股杀伐气,更何况此刻又有云杉亲自坐阵,其势力更甚,禁军在龙虎军面前,就仿佛十岁的稚童对上成年男子,高下立见,扬眉吐气。

吕莲生也自觉输了气势,他默了片刻,看着一众龙虎军缓缓道:“柱国将军这是何意?”

云杉漫不经心道:“何意?吕相带人围堵我孙,老夫倒是也想问问,吕相是何意?”

云杉气息沉沉,声音雄浑如钟,说话间带出一股排山倒海的迫人威势。

吕莲生闻言微微一笑:“柱国将军误会,在下非是要围堵云将军,只是今日恰巧碰见云将军在季家门前徘徊,才想带云将军进宫问话——柱国将军也知道季家一直是陛下的心病,是以此事在下觉得,还是瞒不得陛下。”

“瞒?且有什么好瞒?”云杉冷哼一声 ,并不在意吕莲生话中的威胁之意,只道,“今年既要招纳新兵,那自然需要地方。”

“招纳新兵?”吕莲生一愣。

站在一侧的赵骞关适时道:“回禀丞相,年前一战我军伤亡惨重人员空缺,是以柱国将军近来正命云将军着手招兵事宜,再加上陛下有意扩军,原先的营地怕是不够用了,柱国将军这才让云将军在军营附近选一处新址来。”

此地确与龙虎军军营相距不远。

吕莲生眸光闪烁,可云清澜是他派人引过来的,他自然知道云杉这些话不过只是几句托词,但云杉言之凿凿,又叫他无话反驳。

“让你给营地选址,怎选到了这种地方?”云杉淡淡斥了云清澜一声,“不好好看护着正阳公主,反倒出来瞎跑。”

云清澜当即会意,低着头诺应一声:“孩儿知错。”

云杉目光重又转向吕莲生:“今日吕相如此兴师动众,可是对龙虎军选址一事有什么高见?”

“并无高见,既是场误会,那在下便告辞。”吕莲生沉默片刻,抬手遣退身侧禁军,又对云杉道,“如此,柱国将军可要看好云将军,日后莫要再出差错。”

声音低缓,语气阴沉。

“不劳吕相挂心。”云杉老神在在,“吕相还是先把户部的账算明白再说。”

吕莲生闻言脸色又是一沉,随带着禁军离开了。

吕莲生前脚离开,后脚云杉波澜不惊的面色就眼见地阴沉下来,他先是令赵骞关带着龙虎军将士们返回军营,继而才对云清澜冷声道:“回府。”

一直到跨入云府大门,云杉都始终沉着面色一言不发。

“季家的事,你知道多少?”云杉坐在太师椅上,睨着站在面前的云清澜冷声问道。

云清澜头皮一紧:“孙儿只在架阁库官册上查到一句。”

黍米之变,季家谋逆,十族流放。

“又是去架阁库,又是季家旧院。”云杉冷哼一声,“让你不要掺合季家的事,怎么,你是听不进去?”

云清澜嗫嚅片刻,终是将太苍山一事及方才中元街市上的事和盘托出。

“竟是他们跑出来了。”云杉听罢喃喃自语一句,片刻后又道,“他们的事你也不要掺合。”

云杉只想云清澜守好龙虎军这一亩三分地。

“祖父。”云清澜沉默片刻,“今日之事是吕相设计陷害,非孙儿所为,如今云家早已被其当作眼中钉,日后难保不会再生他事。”

躲不掉的。

云杉闻言,面色阴晴不定。

云清澜见状又道:“方才在季家门前,吕相说孙儿是要进去找什么东西,黍米之变孙儿不知内情,日后吕相若是再拿此大做文章,只怕难免会被人设计。”

兵家有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可如今云清澜却是连自己的状况都一知半解。

云杉沉默片刻,终是叹了口气:“季家的事,云家碰不得。”

季鸿儒人如其名,是武朝百年难遇的大才。

他十五入仕,不到二十便在朝中崭露头角,先皇属意他,短短三年就将他的官职连升三品,这使得季鸿儒年纪轻轻就位极丞相,后来更是被点为其嫡长女平圣公主的亲师。

季鸿儒在朝中处尊显居,一直到后面先皇驾崩,五子夺嫡朝中大乱,也是平圣公主带着季鸿儒和云杉文武二臣攘外安内,又将年仅十四岁的李玄臻送上皇位。

说起幼帝登基,季鸿儒起先是不同意的,毕竟那时的李玄臻沉默寡言,叫人如何也看不出有什么帝王之姿。

但平圣公主却对其寄予厚望,只说是季鸿儒和云杉二人看低了他。不过后来在李玄臻治下武朝开创了三十年的太平盛世,倒也确实说明了平圣公主慧眼识人。

新帝登基,季鸿儒和云杉作为肱骨自是身居高位,季鸿儒还是那一人之下的当朝宰相,但两朝元老久居高位,又一手推举李玄臻上位,如此业绩,人难免会生出傲气。

前十年里新帝年幼,平圣公主垂帘听政,而季鸿儒是平圣公主的亲师,是以对朝政之事的看法大多如出一辙,尚且还算是风平浪静,可到了后面李玄臻执政,平圣公主渐隐,二人就时常会出现意见相左的时候。

若是国事,那朝中群臣齐议,你一言我一语大约也能想出个折中的法子,可就连李玄臻想新修座寝宫这样的私事,竟都还要看季鸿儒的意思。

那时季鸿儒自视甚高,说为君为皇应当勤俭持正,民生未定之时不可一人高枕无忧,为此在朝中引经据典地与李玄臻争辩,几次将其驳斥得下不来台。

每每二人吵得不欢而散,云杉就会私底下问他:皇家的事,你且插手这么多做什么?

季鸿儒这时就会两眼一瞪,皇家的事,就是天下的事!我如何说不得?!

二人就这么日复一日地吵,难免要生出嫌隙,再加上后来吕莲生的出现,更是让李玄臻和季鸿儒这对君臣关系雪上加霜。

吕莲生是成了精的马屁,不管李玄臻说什么,都是连声附和外加不重样的陛下圣明。季鸿儒看不惯他,更难忍其阿谀奉承地将朝堂弄的乌烟瘴气,□□又直冲着吕莲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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