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难越(48)
云清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达腊地处西南,如今已至年关,西南那边已经渐渐回暖,此刻炸了冰河,达腊人便再难以发起进攻。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陛下也给那边写了信。”周倦顿了顿又道。
云清澜沉默片刻,想来是跟稷元这边一样的书信。
此番被稷元和达腊同时夹击,龙虎军节节败退,武帝飞书求和,武朝只怕士气大伤。
可若是再结秦晋,云清澜想了想,武帝子嗣福薄,膝下适龄的只有正阳公主一个,若是两边都要联姻,倒不知会如何抉择。
想到这里云清澜又颇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她却想这些做什么?
红日高升,金色晨光铺陈脚下,她抬起头,心中渐被归家的喜悦淹没。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卷 到这里就结束啦 ,男主会短暂地下线几章,一起看小云儿勇闯天涯!
第40章 双喜临门
龙虎军日夜兼程地走了约莫十五天, 终于赶在年关之前回了京都。
再见巍峨高耸的京都城门,云清澜只觉恍如隔世。
她带着龙虎军浩浩荡荡地从城门走进,却发现平日里熙熙攘攘的中元大街此刻竟空无一人。
听兄长说, 往常龙虎军班师回朝的时候,城中那都是万人空巷的盛景。不光满朝文武出城相迎, 各地百姓也齐聚一处。
少女洁白的手臂在空中挥舞, 各色绢帕随风飘动, 当有龙虎军的兵士从面前走过, 就发出一阵雀跃的欢呼。
云清澜看着眼前寂冷的街道,又回头看看脸上难掩失望的将士们,心中也黯然叹息一声。
残军败将, 无人问津。
“此番长途跋涉, 大家辛苦了,都先各自回家中报个平安, 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来军中报道即可。”
云清澜转身对身后将士们温声道。
一听能回家, 不少将士眼中重又亮出光彩。按军中规矩,班师回朝后要先回军营整顿全军,待到休沐之时才可还家。
可此番死里逃生,不少兵士都还惊魂未定, 此刻最想做的,自然是回家看看父母妻儿。
有云清澜这句话, 大家重又打起精神, 走在寂寂无人的中元大街上。其间经过些岔道小路,就不时有兵士自小道上离开悄然回家。
空旷的街道上兀自回荡着军靴踏地的隆隆声。
离府上越近, 云清澜心底也渐渐雀跃起来, 不知兄长恢复的如何?母亲的病可又好了些?
她驾着马脚步愈加快, 在战场上沉稳庄重地呆了数月,直到这时才显出些微少女的灵动俏皮来。
正此时,前方不远的拐角处突然传来一阵锣鼓喧天的吹打声。
一顶簪珠挂玉、披红戴彩的八抬喜轿从拐角处现出形来。
那喜轿华丽豪奢,立柱围栏上描龙画凤,就连轿顶都镶着金边。
送亲的仪仗不长,随行人身上还都挂着包袱,可那阵势却铺陈得颇为排面,想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千金远嫁。
今日竟有人成亲?云清澜一愣,随颇有些跳脱地想,那约莫也是个好日子。
按武朝礼法,路遇喜事,不论对方家世如何、身份如何,他们都需礼让暂避,送喜轿先行,以示对新婚佳偶的尊重祝福。
为免龙虎军的血煞气冲撞了新人,云清澜急忙带兵退让,可那喜轿却在不远处突然停了下来。
喜轿安安静静地停在路边,就连一旁敲锣打鼓的仪仗也收起了手中物什。
两方相对,中元街里又是默然。
适有微风吹过,拂动轿前红帘,端坐其中的小姐仪态端整,红盖遮面,只在裙底露出一截绣了金凤的鞋尖。
云清澜愣了片刻,确定喜轿真是在为龙虎军众将让路,随也不再客气,遥遥冲那轿中小姐抱拳致谢,然后带着龙虎军继续向前走去。
正骑着玉狮子与喜轿擦肩而过,玉狮子却突然昂头嘶叫了几声。
嘹亮马鸣响彻长街,云清澜一惊,生怕玉狮子突然的动静吓到轿中小姐。她慌忙扯紧缰绳,腿上又连夹几下马肚,驾着玉狮子快步而过。
紧接着龙虎军也浩浩荡荡地自轿边走过,行进间刮起的细风直带得那轿上金铃叮当作响。
直到全军都越过送亲的队伍走出一段,那静悄悄停在路边的喜轿才重又起身,被四方的轿夫抬着,摇摇晃晃地向城外去了。
惦念着兄长母亲,云清澜一心还家,她快马加鞭地返回家中,却见府门牌匾上红绸高挂,虽来往宾客不多,却诚然一片喜气洋洋。
家中竟也有喜事?
云清澜登时一愣,正此时家中管事王伯从门后走出,看见不远处站着的云清澜一行人当即老泪纵横:“少爷,是少爷回来了!”
王伯是府上的老管家,亲眼看着云青风兄妹二人长大,虽说两人样貌相近,但他也不可能认不出她是谁。
余光瞥到来往行人,又想起自己此刻还扮着兄长的模样,云清澜思索片刻也了然应道:“王伯,家中今日可有喜事?”
自云家五子死后,云府二十年都未再挂过红。
王伯抹把泪,一边将云清澜迎进府中,一边含糊不清地回她:“前几日收到消息说少爷收兵回朝,老爷早早便叫我开始布置了。”
达腊冰河被炸,两军议和,云杉便先云清澜一步回了京都。
这红绸喜挂竟是来迎自己的?云清澜又是一愣。
往常兄长祖父大胜归家的时候,也不曾见这过般阵势。
云清澜点点头不欲深究,一边手中包袱行装递给迎上来的仆人一边低声问王伯道:“兄长可好些了?”
王伯身形一僵,左右张望几下神情现出紧张,支吾了半天却没有说话。
云清澜知他谨慎,便道:“算了,我自己去看,劳烦王伯牵玉狮子回马厩。”
云清澜说完这句话,又把缰绳冲王伯手里一塞,就兴冲冲地朝云青风住的南院跑去了。
她步履轻快,脚下生风,活像蹦跳的小兔,根本没注意王伯自其背后投来的,叹息的目光。
云清澜一路小跑到南院,沿路不见什么人,府上仆人婢子本就少,今日又开门迎客,想来都被差去前厅迎宾了。
云青风房门虚掩,其后悄然无声。
云清澜轻叩房门,不见其中动静,索性推门而入——日头正好,兄长总不可能还在睡懒觉。
“兄长!兄长!”
云清澜一边喊着一边跨入房门,却见云青风的房中空无一人。床上被褥收拾齐整,四下无尘,桌上茶水微温,墙上还挂着他们儿时用的木质小剑。
好像人就刚出去不久。
兄长已经能下地了!云清澜心中一喜。
北境那一刀落在云青风身上深可见骨,这让云清澜数日来一直担心兄长的身体状况,直到周倦说性命无碍才稍稍安心。如今竟已能下地走动,云清澜心中高兴,那此时兄长不在,想来是陪着祖父一道去前厅了。
思及此她索性也不再急着寻他,自己从北境回来一路风尘仆仆,还是先回房梳洗一番。
云清澜轻车熟路地走向自己住的西院,可刚一走近,就听见其中隐隐传来人声。
她心下诧异,也连带着莫名生出几缕不安,云清澜快步拐过弯,却见自己的院前各处竟都贴挂着红绸喜字。
云清澜迟疑着走进院中,远远便看见柳莺飞正坐在自己房中的闺床上。
此刻她的闺床亦是被彩带挂满,红绸罗帐的床柱上一边贴了一个硕大的喜字。,
云清澜走过来时,柳莺飞似乎正想着什么事情出神。
她低垂着头,连云清澜走到跟前都没有发现。
云清澜瞧着柳莺飞瘦削的肩头,一边心疼娘亲怎么又憔悴许多,一边轻轻唤了她一声。
“娘亲。”
柳莺飞手中抓了件玄青色的小衣,正伤心间隐隐听见有人唤她。她戚戚然地抬头去看,露出一双肿如核桃似的眼睛。
只见迎面站了个身着银铠,满脸血污,两眼却亮如星子的少年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