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寒门(74)
吩咐完这些,明侦帝只许御前总管一人搀扶着,便步履蹒跚地离开了西华池,再不回头看李兆一眼。
第50章 拜见
宫宴不欢而散。
除了黎王党羽出宫时面带喜色, 其余人皆是摇头晃脑得厉害,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想窥见皇家隐秘。
更何况这隐秘也闹得太不堪了些。
沈府归家的马车里,苏荷愫也正细细盘问沈清端, 只道:“灵昭姑娘可是黎王布下的一步棋?她难道就非死不可?”
沈清端从不瞒她, 好声好气地解释道:“黎王只安排我挑起太子的怒火, 旁的事没有经过我手。不过灵昭是罪奴出身,曾有个姐姐在东宫当浣衣婢。”
依着沈清端推测,灵昭的姐姐必是被太子折辱而死, 是以灵昭才不惜以命做局,将李兆拉下马来。
苏荷愫也非蠢笨之人,与沈清端的猜想相差无几, 嘴上只叹道:“这个黎王当真会收买人心。”
夫妻两人感叹了一路,终是赶在夜色寂冷、霜意爬上树梢前赶回了家中。
宫宴之后, 明侦帝以偶染风寒为由罢朝三日, 待第四日上朝时便由太傅率先为太子求情,明侦帝也有所松动。
恰在这时,黎王一党将罪臣左相的账本抛了出来, 上头本只列着些贪污的罪证, 可黎王寻了个与左相字迹一模一样的人写下了最为关键的一条罪证。
——两万两白银用于蓄养私兵。
至此。
废太子李兆再无翻身的可能性。
*
四月开春。
京城里桃花茂盛,落英缤纷。
曾氏每到隆冬时节身子骨便不大好, 开春时天气回暖又会好转几分, 陆让替她诊了脉,私下里与沈清端说:“最好还是让你奶娘去迁居去江南或金陵,说不准寿数还会长些。”
这话说的推心置腹,沈清端听后默了良久, 清亮的眸子里掠过些自责之意。
他说:“我会安排好。只是若奶娘去了江南, 请医问药的事儿总不如在京城便利。”
陆让笑:“你忘了我师傅在江南?他的医术可比我高明的多了。”
既如此, 沈清端便再无可担忧之处。
五月时。
曾氏身子调养好了不少,沈清端将相熟之人皆请来了沈府,为奶娘践行后于翌日午时亲自将曾氏送去了江南。
苏荷愫虽想一同陪去,可软软尚且是牙牙学语的年纪,又有满府的家事绊住了她,是以她只得留在京城,不舍地送别了曾氏。
陈氏怕她一个人在家无聊,便隔三差五地登门看望她,还将一些邻里右舍的趣事说与了她听。
这一头件便是朱珠公主府闹出来的糗事——贺成与朱珠公主成婚后便极为不睦,听闻一年到头难得有几日宿在公主房里,大多时候只宿在外书房。
朱珠公主肚子争气,寥寥几回便怀上了身孕,可贺成依旧待她不冷不热。朱珠公主一怒之下便在府里养起了面首,荒唐行事之下竟不慎小产。
听闻宫里的孙皇后已气得下不了榻,明侦帝更是撂下狠话,说要与这个丢了皇室颜面的女儿断绝父女关系。
京城里大多人都在背后议论朱珠公主,总离不开“不守妇道”、“水性杨花”一事,陈氏本就不喜朱珠公主,一时也附和道:“这位公主当真是给我们女人丢人。”
苏荷愫听后却呷了一口茶,笑道:“我倒是觉得朱珠公主事出有因。贺成另有心上人,且常年冷待公主。她犯下此错也情有可原。只是为何男子做了错事便能以一句风流一笔带过,女子却要被冠上水性杨花的骂名?”
这话却惊得陈氏将手里的杯盏搁在了桌案上,望向她波澜不惊的眸子,问道:“你怎得为她说话?她可没少难为你姑姑。”
苏荷愫便好声好气地与陈氏解释道:“并非是我为她说话,母亲细想来是不是这个道理?若要说朱珠公主水性杨花,那贺成是否也是不守男德?”
“男德?”陈氏抑不住心里的震惊,猛然从那扶手椅里起了身,眼眸震烁无比:“愫儿可是鬼迷了心窍?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常事,岂有男德之说?”
不曾想陈氏听得这番话后如此激动,苏荷愫渐生悔意,软了语调道:“娘和我是一样的人,只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做我的贤妻良母,夫君与爹爹也不能另娶三妻四妾。”
这话如此说来陈氏便好接受的多,当即便被苏荷愫搀扶着坐回了扶手椅里,面色却依旧冷凝的很儿,只道:“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是了,若是传到外人耳朵里,还不一定如何编排你呢。”
“这是自然。”苏荷愫狡黠一笑,亲自从绿韵手里接过了象纹提壶,替陈氏斟了茶后才说:“难道母亲就不曾抱怨过这世道不公?明明我们与男子一样都是肉体凡胎做成的人,凭什么他们男子就能读书科举、入朝为仕。咱们便只能囿于这内宅之中,相夫教子、诸多不便?”
原先陈氏并不知晓苏荷愫心内藏着如此惊世骇俗的沟壑之论,如今骤一听闻,连手里的茶水也无暇再享用。
依着她入京后做承恩公夫人这几年的见闻,愫儿这话的确是错得厉害。可若是循着本心而念,愫儿这话却是一点错处都没有。
只是世道如此。
愫儿若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只怕往后有的是苦头要吃。
她只得好声好气地劝道:“你说的不错,可这话除了在娘跟前说一说,连姑爷那儿也不许透露半个字,你可明白?”
苏荷愫讷讷应下,陈氏才恢复了脸上的血色,又笑着与她论起了京城里的另一桩趣事。
“刑部尚书家的秦媛,本是定给了齐小公爷。后来那齐小公爷不知怎得退了这桩婚事,娶了个诗书世家的小姐。谁成想婚后三年一直无子,那齐小公爷不知纳了多少小妾进门,连红楼里的粉头都舍得纳进门,却仍是一点子息的动静都没有。”
苏荷愫叹了一声:“那多半是齐小公爷的问题,不过世人大多会议论齐小夫人的过错,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儿。”
陈氏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盯着她瞧了半晌后才笑道:“我瞧着大国寺的法正高僧也没你佛心四溢,竟还怜悯起来这些了。那齐国公夫人当初可没少在背后嘲笑咱们家,你娘我心里只觉得痛快的很儿。”
母女两人说了半日的闲话,临走前陈氏还嘱咐苏荷愫道:“你长姐怀了身子不方便,明日你且回来替你二哥相看相看。”
苏荷愫一愣,旋即忆起了于氏的庶妹于嫣容,也不知嫂嫂在临死前是何等的殚精竭虑,竟连续弦一事也替二哥做了决定。
她是出嫁女,不好对娘家的事儿指手画脚,当即便应道:“好。”
陈氏抚了抚苏荷愫的皓腕,叹道:“可怜了那闺名叫嫣容的女孩儿,你哥哥心里只有你嫂嫂一人,她嫁进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续弦本就不好当。
妻妹做姐夫的续弦更是难上加难,一要对姐姐留下的子女视如己出,不得藏有半分私心,可人活在世上又岂能没有私心?
二是要端庄贤惠,万不能比之前头的姐姐差上太多。
“二哥也不是严苛之人,应是不会难为了于小姐。”苏荷愫如此说道。
陈氏也点了点头,命苏荷愫送到花厅后便不必再送。
*
三日后。
承恩公府办了个花宴,只请了几家相熟之人过府游玩。
徐氏则领着盛装打扮后的于嫣容登了承恩公府的门,花厅内其余妇人们皆向于嫣容投去了个心照不宣的打量目光。
于嫣容生得不如于氏端庄秀美,却多了几分灵致秀气。她眉宇间缀着一颗嫣红色的美人痣,一双秋水剪瞳似的灵透眸子,美玉般洁白无瑕的肌肤。
怎么瞧都是个标标志志的美人。
徐氏与她说话时也称得上是轻声细语,指点着她与相熟的贵妇们见了礼后,便领着她去了花厅里的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