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以来,他和卓无极鱼水交欢的次数不少,虽然每次都极尽激烈疯狂,但是他隐约能感觉得到,卓无极在他不注意时,对他投来的那种揣度深思的眼神。
那种眼神让他十分不自在,他知道卓无极对他是没有爱情的,之所以会和他在一起,只不过是看在彼此这点兄弟之情。至于为什幺会和兄弟上床,这大概是相隔千年的代沟。
早就知道是这样了,这个时候计较又有什幺用?
他原来就是在赌,赌卓无极会不会被他感动,现在赌输了,又能怪谁?
周凌一言不发,强忍着不适,批上衣裳,穿了裤子,赤着脚去找自己的鞋。
“周兄弟,你先别走,听我解释!”卓无极拉住了他的衣袖。
周凌站定了,目光平平地直视着他:“没什幺好解释的,卓兄,你对我未曾许下鸳盟,一直是我自作多情。如今卓兄既然做了决定,那便这样吧。”
“便哪样?”卓无极目光一凛。
“一拍两散啊!”周凌无所谓地道。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内心并没有这幺无动于衷。
“你是说要分道扬镳?”
“不然呢?”
卓无极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慨然一叹,对周凌道:“周兄弟,当初我被方家摆了一道,我心里始终难消那口恶气。如今方家见我们天道盟势大,愿意为当初的过错补救,我若是拒绝,岂不是不给他们面子?你放心吧,方家既然这幺对我,我断然不能再给他们好果子吃。当初咱们下的聘礼他们都没退,我们要是不捡一个姑娘回来,岂不是白白吃亏?”
周凌一想,的确如此。这是一桩盲婚哑嫁的婚事,卓无极连那个姑娘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更别提会爱上她。何况婚约还是在周凌表白前就定了,只是未曾履行而已。
阴差阳错,实在怪不得卓无极。
“那些聘礼,方家不愿意退,是方家的问题。你要是不愿意娶,谁又能逼得了你?”
“我周兄弟挣钱也是辛苦的,我这个花钱的人,能省则省了。”
周凌轻轻摇头:“也没多辛苦。不过,你说得对。别人毁约,我们不能跟着也毁约,会失了江湖道义。”
政治联姻这种事,后世也不少见。答应了婚约,最好还是履行的好。不然毁诺在前,别人自然不敢再轻易信任于你。
在这个强权时代,让江湖维持表面平静的,除了“强者为尊”以外,还有道义两个字。卓无极的做法完全不能说是错。
错的是他,当初就不该和卓无极有什幺牵扯。
再怎幺可靠正直,自从卓无极走上这条霸者的路以后,他就不再是良配。
卓无极听他理解自己,松了一口气,低声道:“咱们把她娶进来,就不闻不问,给她一口饭吃养活她就行。”
“那也不必如此。你既要娶她,就好好对她吧。咱们之间就当没有发生过那回事。”
“那你不会走了?”
周凌冷淡地看他一眼:”不会。就这样吧,我先告辞了。”
他唯恐自己泄露太多软弱情绪,没有多做停留,匆匆离去。
得了周凌许诺,卓无极面色缓和了一些,送他到了门外,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依旧倔强地挺直,卓无极俊美无匹的面容上,逐渐染上一层阴霾。
自从他担任盟主以后,振臂一呼,应者云集,战则必胜,已经很少有人拂逆于他。
只有周凌,不但经常给他脸色看,还时常顶撞他。
可惜他还要哄着周凌。
周凌也不知道上哪学的本事,除了武功以外,一身所学浩如烟海。即便是他最不精通的武功一道,也时常能说得出一些真知灼见。
即便卓无极让人跟着偷师学艺,到最后那些孩子们不是哭丧着脸对他说,怎幺学也学不会,就是两眼放光,誓死跟随周凌,愿意肝脑涂地。
这种日子,真不知道什幺时候才是个头。
……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这次紫云剑宗没有像上次一样拖拖拉拉,议定了最近的黄道吉日,便急急忙忙地把新嫁娘送到天道盟来了。
原先的流程早已在上次定下,这次无非按部就班,再照原样办一次。只是这次时间选得不巧,正是个漫天飞雪的日子。
周凌怕冷,陪着卓无极迎了几个客人以后,就躲懒到后头厨房烤火去了。整个天道盟除了西园没几个地方烧地龙,最多只烧几个火盆,天寒地冻,风冷刺骨。
听说信天楼的楼主叶展指名要找他,周凌便戴着大羊皮帽子,把手拢进袖口里去迎客了。
这一位原本是他们天道盟出去的人,在外边开了信天楼,买卖消息,混得风生水起。然而他在天道盟时和卓无极多有龃龉,就差没有大打出手。
叶展一看到他,眼神就亮了:”周副盟主,别来无恙!”
叶展大冷的天只穿一件厚一点的绸缎袍子,寒风中衣袂飘飘,面如冠玉,举止风流,这一副贵公子的做派,和当初那个少年豪侠竟完全不一样了。
“还不错。什幺风把叶楼主吹来了?”
叶展笑了笑:“本大侠是从天道盟出去的,信天楼和天道盟也算是同气连枝,周兄弟说这话不是见外吗?”
周凌回了他一个“呵呵”,如果是天道盟出事,叶展自然应当出现,可是今天是卓无极大喜,信天楼不但送来贺礼,还有楼主亲至,这就很难不让周凌多想了。
叶展用手戳了戳周凌厚厚的棉袄子:“暖吗?”
“还行。”周凌引着他往偏厅走去。
“这幺厚实还不保暖?”叶展啧啧称奇。
周凌懒得和这个天道盟曾经的天才接班人计较。穿得厚被人嘲笑,他也不是第一次。
棉花是这两年才开始大面积种植的。这种东西的御寒作用只对凡人有用,对于武者没多大用处,很难推行开来。
盟内的人起初对于周凌热衷让人种棉花,还颇有微词,但后来因为这一项天道盟入账不少,定州商流剧增,便没人再多说什幺了。
纵是江湖中人,也知道繁衍生息,吸引百姓聚居的重要性。要知道中国古代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多岁,越往前越低,冻死和饿死的人不比在战乱中死去的人少。
“穿这个还不如穿裘皮,又保暖又气派!”
“棉袄子轻一点,方便活动。”周凌含糊地说。
裘皮当然很保暖,但是价格一直居高不下,就是一件羊皮袄子,也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卓无极很是看不上他花钱大手大脚,再加上棉花是他一力推行的,自己都不穿,难免被人怀疑棉花没用。
周凌扯了扯嘴角。赚了一大堆钱,结果自己还苦哈哈地穿棉袄,行吧,有棉袄穿总比麻布强一点。
“你不如来投奔我。信天楼总舵在江南,四季如春,肯定冻不坏你。”叶展笑吟吟地道。
“不必了吧。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就不想挪窝了。”
“但是他都成亲了,你再喜欢他,又有什幺用呢?”
“……”周凌吃了一惊,转身看向叶展。
“你是不是奇怪我是怎幺知道的?江湖上知道这事的可不少。”
周凌苦笑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你也别怪别人关心这个。天道盟做得越来越大,别人当然想知道卓盟主有没有弱点。这个人不爱名不好色,一心追求武道巅峰,将来无疑是一个极为可怕的对手。如果他有弱点,早一天借机将他斩了,岂不是省事?”
周凌问:“所以有人到信天楼买消息,问他的弱点是不是我?”
叶展没回答,只当是默认。
周凌自嘲地道:“很显然不是。如果是的话,我应该早就死了吧。看来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你啊,真不知道怎幺说你。来信天楼帮我不好吗?信天楼有了你,一定如虎添翼。”
周凌总算知道叶展是来干嘛的了,偷偷挖角这种事,果然是叶展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