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病娇(43)
秦绘沅看见他们就一肚子火气,厉声道:“谁让你们来的,赶紧走,老王爷不想看见你们。”
当着老王爷的面,柳银雪不想顶她,转头问方慧敏:“三嫂,父王到底怎么了?”
方慧敏在两难之下回道:“突然晕倒了。”
老王爷身体本来就不好,为了血养天蚕蛊,每日放血,定会伤了身体根本,如今期限已到,他突然倒下,柳银雪并不意外。
她意外的是太医都来了,他们竟然才知道。
这是秦绘沅故意瞒着他们?
若不是她特意吩咐容妈妈时时刻刻留意钟翠院和外院的动静,看到了太医进了钟翠院,是不是他们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这秦绘沅简直太过分了。
柳银雪深吸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怒气,然而,这口气还未完全下去,躺在床上的老王爷忽然起身,扶着床沿猛地大口大口地吐起血来。
柳银雪瞪圆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太医摇摇头:“下官无能为力了,老王爷恕罪。”
等老王爷吐完了血,方慧敏上前,拿了帕子给老王爷擦嘴角的血渍,又拿了大迎枕垫在老王爷的身后,扶老王爷半靠在大迎枕上。
老王爷缓了缓力气,有些无奈地笑道:“不碍事,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就算是华佗在世,也难救我。”
一屋子人安静地杵着,不敢吭声,也不敢大声呼吸。
柳银雪觉得鼻子有些酸涩,眼眶里逐渐染上了湿意。
老王爷让人送走了太医,让柳银雪扶他下床,柳银雪赶忙上去扶她,老王爷道:“你跟楼允,你们两个,跟我来书房。”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却没人敢质问什么。
楼允默不作声地跟上去。
从钟翠院到外院书房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老王爷走不了那么长的路,有护卫抬了肩舆来,将老王爷一路抬进了外院书房。
书房里有股很浓的书香气息,柳银雪和楼允相继走了进去。
柳银雪将老王爷从肩舆上扶下来,护卫们纷纷退出去,老王爷走到书房里挂着的那副名画面前,将名画取下来,按下其中一块活砖,一边对楼允和柳银雪说道:“这书房里的暗室就藏在这副名画的后面,你要记清楚了。”
楼允:“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楼启明捂嘴咳嗽了几声,又咳出一点鲜血出来,柳银雪赶忙将他手上的血擦去。
楼启明道:“你和秦氏不睦,我早就知道,只是我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懒得管,如今我就要死了,在我死之前,我要把祁王府的担子移到你的肩上去。这密室里有我们祁王府所有的财产,我现在将这些财产全部都交给你,往后就要你来打理。”
楼允冷嗤:“你以为我稀罕管你府里的这些破事?”
柳银雪摇头,望着楼允:“世子爷,您不能跟父王这么说话。”
楼允没理会她。
“银雪,你不用管他,他向来就是这副样子,只是,楼允,你稀罕也得管,不稀罕也得管,”楼启明打开暗室的门,“你跟我进来。”
柳银雪很识相,并没有跟进去,就在门口等他们。
楼允进去后才发现,这暗室俨然就是一个小藏宝库,里面摆着各种奇珍异宝,名画、珍珠、翡翠、孤本数之不尽,应有尽有,就连装着房契地契的盒子都有七八个。
楼启明道:“你长姐楼澜已经嫁人,便不提,你二哥楼轩,性情耿直,直来直往,容易得罪人;你三哥楼阮性格软绵,挑不起重担;你五弟楼晏,年纪还小,又被保护得太好,完全不谙世事。我五个子女,到头来也只有你能挑起我祁王府。”
楼允觉得可笑。
他们父子好像生来就不对付,当年他亲娘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他自出生后楼启明就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认为是他害死了他的王妃,对他动则打,不动则骂,只偶尔喝醉了酒看见他的时候才会将他搂进怀里抱一抱,那也是他们父子间少有的温情时刻。
酒醒了,他还是那个害死他王妃的祸害。
如今,他的另外三个儿子都挑不起担子,他就想起了他这个他一直看不顺眼的儿子。
楼允讥讽地笑出声:“我有什么本事?杀人的本事吗?”
楼允昏睡的那大半年,楼启明在逐渐流逝的时光中快速老去,加之身体不适,皇上体恤他,让他就留在府中好生休养,不必再为朝中的事情烦忧。
自从不管朝堂政事后,他耳边清静了不少,思绪一日日地沉淀下来,想了很多,如今面对楼允的冷嘲热讽,已不再像往日那般横眉冷肃。
更何况,他一个快死的人,也没有精力横眉冷肃了。
楼启明关了暗室的门,慢吞吞地把名画挂回去,又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匣子,将匣子里的一块令牌拿出来,递给楼允:“我死后,祁王令便由你继承,这块令牌的作用,你是知道的,我就不多说了,希望你能将之用在正途上。”
楼允不接。
第 42 章
柳银雪暗暗着急, 不是因为她急于让楼允接手什么祁王府,而是眼看老王爷就快不行了,她生怕这个时候楼允再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不孝之事来给老王爷的身体雪上加霜。
“你不想要?”楼启明很失望。
“我说过,我对你的家业不感兴趣。”
楼启明大约是站得有些久了,双腿已经有些打颤,他扶着太师椅在书桌旁缓缓坐下, 声音里有股难以言喻的苍凉。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 这些年我对你管教严厉,动则打,不动则骂, 你对我怀有恨意,所以不稀罕我祁王府的这份家业。”
楼启明将祁王令放在桌面上, 让柳银雪将宣纸展开, 给他磨墨。
楼允站在书桌前一动不动。
楼启明继续道:“但你要知道,这份家业, 也有你娘的一份,难道你要连你娘的那一份也拱手让人?”
自楼允的生母死后,她留下的嫁妆便全部都留在楼启明手中, 有楼启明亲自打理, 在楼澜出嫁的时候,楼启明将其中一半给了楼澜,自己又添了不少,作为楼澜的嫁妆,让她带去了顾家, 另一半是准备留给楼允的。
这事楼允知道。
“你长姐自从嫁入顾家后,在子嗣上十分艰难,若祁王府不是由你继承,她娘家就没有个足以给她撑腰的人,今后她在婆家只会更难过,你不为你自己想,也该为你长姐着想。”
长姐楼澜……
所有亲人中,楼允最在意的就是楼澜,楼澜嫁到顾家多年,都未给顾家生出嫡子,公婆难免有微词,他知道楼澜在夫家很艰难,但是他无能为力。
“你不想接祁王令,难道你希望我将祁王令传给楼晏?”
楼启明拿起笔,开始在宣纸上写字,柳银雪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十分自觉地站远了些,听楼启明继续道:“你也不用在我面前做张拿乔,这爵位你本就是势在必得,你以为我老眼昏花看不明白?”
楼允冷嘲:“您有什么看不明白的,您什么都看得明白,所以,我当年为何会走失,您也是明白的?”
在摘星楼整整三年炼狱般的生活,让他彻底脱胎换骨,谁能明白?
楼启明执笔的手一顿,却并未露出多么意外的表情。
柳银雪吃惊。
所以,当年,楼允走失,并非意外?
且这么多年,老王爷也是深知其中缘由的?只是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楼允脸上的嘲讽愈发深刻,他讥讽地笑了声:“我以为你不知道,原来你真的什么都知道,你既然知道,你为什么要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楼启明低头重重地咳嗽起来,那声音厚重且沉闷,整个书房都是他的咳喘声。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的咳嗽声才稍歇,他道:“你生来便缺了生母的疼爱,那时楼晏还太小太小,我不能让楼晏也承受一样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