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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萝(154)

作者:遗珠 阅读记录

——只是一把金椅子罢了,魏翀,你就这么想要吗?

——太子殿下,祝您得偿所愿。

“……”叩敲声停止了。

越帝静默无声,将手指攥入掌心,又起身,离开庭院,向主殿走去。

主殿中央,跪着一名青年。他生得瘦削,着了一袭玄衫,深深伏往地面,叫人瞧不见面庞,像极了一道难察的影子。

听有足音接近,他并未抬首,只道:“参见陛下。”

越帝停步,与青年相隔一阵,驻足于主位前。他垂目,注视殿下人,道:“辛苦了。”

青年道:“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越帝淡笑,眼里多了慨叹:“你和你父亲一模一样。”

听见这话,青年不答,独落下一声气息,短而低促,透露他正牵动唇角、浮起笑意。

越帝收回目光,手掌摩挲,抚动扶手。

他温声道:“总让你居于暗影、做朕的耳目,到底是难为了你。”

入耳的话语隐约熟悉。青年一怔,这才抬起头来。

他仰目,自下而上,望向身前帝王,窥见平静而冷沉的眉宇——极自然地,这副面孔渐与另一人重合,变得愈加年轻、倨傲。

确实很像。青年心生感慨。

他俯下身去,又行叩拜之礼,字句掷地有声:“身为陛下掌中刀,微臣听凭陛下吩咐。”

……

才出甘泉殿,阿萝就瞧见了魏玘。

他负手,候于阶下不远,神情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惜,阿萝没有询问的机会——魏玘耳力太好,足音初起,他便循声望去,觉察曹忠、阿萝二人出殿,当即迎上前来。

二人合流。魏玘发现了食盒与玉牌。他眉峰一挑,并未言语,眸底讶色一闪而过。

看出他惊讶,阿萝解释道:“这些都是陛下送给我的。”

她一顿,正要再说,小手先被人轻轻裹住。

魏玘低声道:“我知晓。”

“你今日见闻定有许多,三言两语说不尽然。待到回府,再容我听个够。”

他说得沉着,有理有据,不露丝毫破绽,实则怕隔墙有耳,担心阿萝不谙世事、多说多错。

这般心绪,阿萝自然不知。但凭着难言的默契,她隐约发觉他顾虑,遂依言掐了话头,与他另道:“子玉,你不进去吗?”

魏玘暂且不答,神色未改,瞥见曹忠列于殿前、全然没有引路的意思。

他这才嗯了一声,道:“未经传召,我不能进去。”

“我懂了。”阿萝恍然。她想,越宫重视规矩,应与造访、做客同理,未经允许不得入宅。

正说话间,有女官趋步而来、向二人落礼——

“参见殿下。见过小娘子。”

二人循声回首。辨出来人面庞,魏玘眉关一蹙,眸里漫开哂笑。

只听女官道:“昭仪思念殿下,特请殿下留步,携小娘子往含芝殿一叙。倘若殿下此刻无暇,便请小娘子一人先行。”

话已至此,阿萝知是郑昭仪要见她,不禁转眸,与魏玘对上。

二人的眸光交汇如流,虽是一者沉黑、另一者清亮,仍可见心照不宣、万分契合的笃定。

魏玘着力,轻捏阿萝的手掌,道:“怕吗?”

“不怕。”阿萝摇头,“你与我说过,这世上没人会不喜欢我。”

她顿了顿,唇儿咬了又松,弯出一抹腼腆的笑:“我想,我应当好好相信你的话。”

魏玘注视她,眸里有光,融融地烧着。

他也笑,忍下吻她的心念,道:“去吧。待我见完陛下,就来寻你。”

……

阿萝跟随女官,穿行宫道,抵达含芝殿外。

她还记得,方才在越帝面前,自己行事不周、失了礼数。尽管越帝不曾怪罪于她,可他到底是魏玘的父亲,她想获得他的认可。

至于郑昭仪,她也抱有类似的想法。

在她看来,郑昭仪待魏玘并不算好,虽然救过他性命,但更罔顾血脉、利用于他。

她并不喜欢郑昭仪,却也会尽量与对方温和沟通——既是因心肠仁善、天性使然,又是因血缘难断、不必闹得太难堪。

是以全程,阿萝都举止端方、谨遵礼节,随女官细步行路。

甚至,在进殿前,她还暂停步伐,整理衣装,不慎将玉牌牵拽在地。拾起玉牌时,篆刻小字映入眼帘。她默默读过,便悉心擦拭,重新悬挂腰间、藏入衣内。

一切准备就绪。阿萝走入含芝殿。

殿上,郑昭仪衣着雍容,端坐主位,怀里抱着猫儿,细指陷入皮毛、徐徐抚弄。两旁有宫婢执扇,一下下地鼓起微风。

阿萝弯膝行礼,软声道:“郑昭仪金安。”

郑昭仪不答,头也未抬,独独掀起眼帘,睨了阿萝一眼。

——轻飘飘的,比针尖刺人。

阿萝抿唇,因着郑昭仪不说免礼,两膝依然微曲,酸麻已逐渐攀上小腿。

对她如此模样,郑昭仪视若无睹,只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萝勉力维持原状,道:“回昭仪,我叫蒙萝。”

“噢。”妇人莞尔,貌若恍然,“原来是巫族蒙寨的小娘子。”

她话音一曳,含笑续道:“我想你得二郎青眼,合该知书达理、出身名门。哪里料到,你竟是个平平无奇的乡野丫头。”

“到底是二郎年少,视情字如儿戏,与你玩闹罢了。”

话语入耳,阿萝眉尖一拢,没有立刻回答。

郑昭仪勾起唇角,施施然瞧着阿萝,觉其身份低微、没见过什么世面,自是承不得言语尖酸刁难、地位悬殊之差。

她眯目,打量纤弱的少女,正要寻个由头、接着再罚人跪上一阵。

岂料阿萝双膝一直,竟脱除礼节、立起身来。

“您为何要这样说话?”她道。

郑昭仪滞住,不料阿萝如此大胆,一时瞠目结舌:“你、你说什么?”

阿萝抬眸,直视殿上人,乌亮的眼仁漾着倔强的韧劲。

她又道:“您这样说话,真不招人喜欢。您出自淮南郑氏,应是高门贵女,怎还要我一平平无奇的乡野丫头来教呢?”

作者有话说:

太困了宝宝们,昨天的评论还没来得及回,但大家猜得基本都挺对的,等我明早起来发红包!(好的,现在我一边上班一边补作话了)为什么没有人猜青年是谁!!猜出有红包!!(我在搞什么有奖竞猜吗

[1]阿雅,是巫语里“女族长”的意思。(没有考据,我编的!)

第106章 百草谱

一时间, 含芝殿内鸦雀无声。

正值午后,金光铺陈, 映出四下景象, 只见妇人神色凝滞,摇扇的宫人也怔立停顿。

对于此刻局面,郑昭仪全无预料。

她出身高门,又是嫡女, 自幼受尽宠爱, 入宫后得了圣心, 与母族相互支撑,一路顺风顺水, 从不曾受过什么委屈。

饶是尊贵无二的肃王,也在她面前卑躬屈膝,恭恭敬敬地唤她一声母亲。

可现在, 这来路不明的野丫头竟敢违抗她。

郑昭仪回过神来, 当即怒从心起。

含芝殿是她的寝殿,合该由她掌控局面。她今日召见阿萝,本也是要对其发难、羞辱, 令其知难而退、与魏玘保持距离。

早在魏玘出阁时, 她就做好盘算,要让魏玘纳郑氏女为王妃,以期亲上加亲、巩固家族势力。

按她预期,郑雁声应与魏玘相处尚睦,怎会半路杀出一个小巫女?

郑昭仪斜睨阿萝, 潦草打量, 见其眉眼稍显纯稚, 不禁美目一眯, 心中鄙薄又多三分。

她无比确信,肃王正妃之位,只会属于她郑家女郎——大越素有惯例,宗亲王妃只取当世勋贵名臣家[1],定不会为阿萝一人而更改。

面前的少女如此猖狂,怕是在甘泉殿受了不少刁难,才到她这儿来出气呢!

郑昭仪冷笑一声:“你好大的胆子。”

她视线流转,慢条斯理,掠扫阿萝着装,嗤道:“你行走越宫,却着巫族服饰;未经我准许免礼,便擅自起身,还对我大放厥词、出言不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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