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132)
魏玘似是不肯饶她,又垂首,与她前额相依。
“亦或是……”他曳长话语,“神女冰清玉洁,而我低微凡俗。小神女可是瞧不上我了?”
——话语至此,便是他有意为之、想借机套出阿萝的心结了。
他原本没有这个念头,只是太想她、太喜欢她,险些溺在与她那番亲昵里。可他定力上佳,突兀在情迷里记起醉酒那一夜,这才生出如此心思。
对于阿萝的顾虑,他虽早已知晓,但苦于她不曾明说、不愿明说,只得佯装一无所知,眼睁睁旁观她愧怍自责、竭力改变、奔波付出。
可保护她这件事,明明就是他的责任。
魏玘不想再这样拖延下去。制造神话尚且不足,还需二人交心剖白。
此刻确实是个好机会。他想阿萝被吻得思绪碎乱,正是懵懂的时候,或许会如实交代。
果不其然——
阿萝睫羽一颤,对他自贬的提问有所触动。
她也搂他,安抚似地,用细腕蹭他后颈,道:“怎么会呢?明明、明明是我……”
“蔡仲!来!”人声倏然而至。
几是话音过后的一瞬,足音凌乱,跌跌撞撞,向二人所在接近。
“今夜不、不、不醉不归!”
阿萝如梦初醒,立时掐断了方才的话语。
这段日子里,她虽受越人宽待,心下的疑虑却并未打消。仅凭她,确实可以取得越人的认可。但她并不确定,她获得的这些认可对魏玘作何影响。
思及此,她收声敛息,在魏玘怀里挣扎起来,欲与他怀抱分离。
魏玘见状,眉关紧拧,眸光陡然沉凝。
可下一刻,他的眼神忽然一亮,显是想出了别样的法子。
廊外,足音越来越近,随时可能撞破二人。
阿萝拧身,发现魏玘松懈了臂力,正要脱身——
一点湿润突兀袭来,贴上她耳尖,触感柔软,几乎剥夺她气劲。
阿萝受惊,一手掩住嘴唇,另一手下意识抚向耳畔,却先摸到魏玘微硬的发丝。
“想想法子,小神女。”魏玘的话语有些含糊。
“想想你我……要不要被发现?”
作者有话说:
审核老师请仔细看,没有任何违规情节!!只是抱着亲嘴,从头到脚衣物完好!!
第91章 情思付
嗓音沉而燃火, 听得阿萝身躯一滞。
她怔住,停了挣扎, 纤指微微内收, 捉住颈边人的后发。
在她鬓侧,双唇仍在继续,宛如融化的雪粒,滚过纤颈, 洇开温濡的湿痕。
阿萝本该推阻, 却没有动作。她抬起杏眸, 望进廊外的沉夜,对上星般闪烁的灯火。
一点灵犀突如其来。
近些时日, 她遭受的非议越来越少,施药与义诊也更加顺利。这是否说明,如今的她足够与魏玘并肩, 不会为他再添麻烦?
她需要一次检验, 以换取清晰可见的证明。
此时此刻或许正是良机。
借助廊外的来人,她可以试探外界的眼光。那人神志不清,许是醉得厉害, 哪怕反应不佳, 多半也记不清今夜的情景。
她当真可以这样做吗?
阿萝凝滞着,眸里的烛影晃动不迭,与心意一般徘徊。
在她犹豫的片刻,魏玘的吻依然连绵。
贪恋似地,他吞含她微凉, 又隔着微乱的衣缕, 埋下低哑、炽热的字句:“你我两情相悦, 何来过错, 要受旁人指摘?”
他的气息烫得惊人,令唇下的雪肤颤栗一片。
可他并未收止,只续道:“纵使遭人撞见,也未尝不可。”
话到此处,蛊惑的意味格外清晰。
魏玘的目的,正是要引导阿萝,让她迎上旁人的视线。
阿萝行医救人,早在翼州声名鹊起,当下又有神女之名,威望一时更胜肃王。可她太柔软、太纯澈,为他一人设身处地,反将自己贬入尘泥。
既然她对心结秘而不宣,他就越过她心结,令她亲身见证:二人的情意只会惹来钦羡,受她青睐更是他难得的荣幸。
而今,阿萝的摇摆正中他下怀。
他与成功不过咫尺,还需用一点乞求、一点臣服,填这毫厘之差——
“有人见我吻你,便不敢再觊觎你。”
“小神女、好阿萝,你亦想叫旁人瞧见、知晓我是你的,对不对?”
他的话语低沉而央切,好似温风,灌往阿萝的肩头。
阿萝听着,始终没有回应。
她的身子又紧又热,脑内昏雾蒙蒙,受抉择撕成两半,一点一滴地丢失了气力。
魏玘搂她,觉她腰轻骨软,似要化作一缕薄叶,悠悠迤入他怀里。
廊外的足音跌跌撞撞,向二人越发迫近。
爱侣近在眼前。阿萝十指紧蜷,心口跃跃,竟泛起一股焦灼的喜悦。
“窣……”
一声,接着一声。
在今夜难得的放纵里,魏玘又一次吻她。
他按住她细腕,将她压在墙间,强行破开她五指,偏与她十指相扣。是以这回,他的吻也是深的,撬动她颤抖的唇,报她以灼烈。
没有了。
胆怯、气息、呜咽,皆被他拆吃入腹,半点不剩。
忽然,接近的步伐止住了——
面向旖旎的白墙,醉客调转身形,喃喃自语道:“酒……再拿些酒来……”
听见生人的声音,阿萝背脊一颤。
极突然地,她想起方才所见,只觉夜幕深浓、灯火飘零四处,好似夺人心魄的鬼魅。
难言的凉意降临指尖,很快爬进心口。
阿萝睁眼,瞧见一双闭合的凤眸,在他密长的睫上,尝出透骨的冷霜。
而在二人身后,扰人的醉客业已远去。
一切仿佛重回原点。可阿萝知道,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鼻腔发酸,眼眶蓄起泪来。
魏玘觉察她异样,先是一怔,很快抽身离她,要察看她状况。
阿萝并不给他观察的机会。
她甚至不待人发问,便脱开他怀抱,掩住面庞,逃向游廊的尽头。
……
游廊灯火点点,尤其繁长。
直至耳畔再无人声,阿萝才停下,茕茕地立住。
她的颊涩得厉害,遍布半涸的泪水,受晚风刮吹,一刺一刺地疼着。
此处是何处?她跑到哪里来了?
阿萝不知道,更无暇去想。她心里沉甸甸的,装满了方才的经历,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挪步,扶住身侧的木柱,从旁寻个支点,借此依偎。
——如若不然,她就要倒下去了。
阿萝不明白,先前的她怎会有那般自私的想法。
对待她,魏玘小心翼翼、处处周全;可之前的她,竟然心存侥幸,想借来客醉酒一事,敷衍、盖过可能产生的风险。
为何会这样?她明明万般不该。
阿萝垂首,睫羽一扇,便有泪水淌坠下来。
她不通权势、不存城府,却知魏玘艰难,只觉自己并不聪明,除却一身不折的韧劲,怕是于他毫无裨益,更可能会有所拖累。
真奇怪啊。她抹着泪,抽噎着,也慢慢地想着。
与魏玘初识时,她尚且不喜用处的说法,更曾埋怨他真心不诚、以她为诱饵。谁知眼下,她最希望的,却是自己对他有用。
这大抵就是喜欢的滋味:想他好,想他更好,想他的好里有她的一份力。
正因此,她才不能冒进,必须比他更加小心。
“呜……”晚风微微一动。
朦朦胧地,阿萝听见了女子的哭声,似乎来自于左侧不远处。
循声望去,只见院中树下,一抹火影枯然独坐。
——定睛一看,竟是郑雁声。
怎会是她?她不是和川连在一道吗?
阿萝错愕,拂去眼泪,顾不得自身情绪,连忙赶往好友身旁。
郑雁声席地而坐,抱袖掩面,哭得抽抽搭搭。她的手里攥着一片布,红裙沾满尘泥,全然不见平素的利落,反而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