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帐春(40)
暗卫上前来为萧霁瑾处理伤口:“夫人,属下只能先为主子止血包扎,还需尽快带他去找大夫。”
盛姝垂眸看去,只见萧霁瑾脸色苍白,眸子微微阖着,大概是昏了过去。
她的目光又落在手腕上,看着那只紧紧攥着她的手,问:“去哪里找大夫?”
暗卫道:“这里荒郊野外的,少有人烟,只能先乘马车去城内了。”
盛姝见他已经处理好伤口,就伸出手,放到萧霁瑾腋下,暗卫反应过来,立刻上手,一同将萧霁瑾扶了起来。
暗卫搜寻山头,找来一辆马车,在里面铺上数层厚毯,才将萧霁瑾扶进去。
盛姝的手腕一直被攥着,只能一同跟进去。
暗卫道:“山路颠簸,还请夫人费心照看主子。”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马车里点着一根蜡烛,盛姝点点头:“走罢。”
马车在崎岖的山路间行驶着,腕间的手越来越凉,盛姝忍不住去看萧霁瑾,只见他倚在车壁上,身上缠着染血的绷带,随着马车的颠簸而晃动着。
盛姝到底不忍,伸手抱住他,这才发现他的脸颊、脖颈全是凉的,唯有胸口还留有一些热意。
盛姝慌张起来,连忙将暗卫叫进来。
暗卫查看后道:“气息和脉搏都很微弱,失血过多引起的。”
“他的身体在变凉,你快想办法!”盛姝自己都没发现,她的眼角已经微微湿润了。
暗卫翻来覆去,只找出一颗药丸给萧霁瑾喂下:“夫人,属下实在没办法了,不如您叫他试试,或许能有用。”
眼看着怀里的人逐渐虚弱下去,盛姝是真的着急了,她只能在萧霁瑾耳边叫道:“夫君,夫君,你别睡,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可无论她怎么叫,萧霁瑾都没有一点回应。
暗卫看着她逐渐湿润的眼眶,又看向她被攥着的手腕,于是大着胆子伸出手,去拽萧霁瑾的右手。
这一次,萧霁瑾终于有了反应,眉头皱了皱,右手攥得更紧了,甚至在那雪白的腕子上攥出一圈红痕。
暗卫道:“夫人放心,主君应当还能再撑个一时半刻。”
马车在黑夜中飞驰着,盛姝只能不停地叫着夫君,并抱紧怀里的人,试图温暖他冷下去的身体。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进了城,暗卫带他们去了一座院落里,又找来城中的一位大夫。
萧霁瑾上身□□,平躺在床上,大夫站在一旁,娴熟地处理着伤口。
盛姝则坐在一旁,红着眼睛看着他拿出针线,在伤口两侧缝合着。
他手上动作着,不紧不慢道:“胸口的这处剑伤不算重,只是伤到了肺,若能好生将养三五月也能痊愈。只是这手臂的伤……”
他叹息一声:“只怕日后是提不起重物咯。”
盛姝闻言眼眶更红了,却也只是低下头,什么话都没说。
萧霁瑾的伤口缝合好后不便随意挪动,只能给他盖上一层薄被,让他暂且躺着。
盛姝根本感受不到手腕上的疼痛,只是趴在床边,用手抚摸着萧霁瑾略显削瘦的脸颊。
她心中很难受,为何就变成这样了呢?
他们从前明明那么恩爱……萧霁瑾若没有骗她就好了。
可是萧霁瑾骗了她,又毫不犹豫地冲上前救了她,她明明应该离开的,如今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开脚步了。
那么骄傲的萧霁瑾,醒来后发现左臂留下了残疾,又会怎么想呢?会后悔替她挡下那一刀吗?
盛姝用指尖描摹着他的眉眼,最后因为疲惫,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
院门外,檐下挂着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晃着。
王元弓着身子,对暗卫解释道:“我真没想到夫人会跑出去,也没想到那几个小弟下手那么狠,你们和大人说说,看在我前面表现还不错的份上,能不能功过相抵?”
暗卫想起盛姝湿润的眼眸,道:“放心吧,若不是在手臂上补的那一刀,夫人或许还不能回心转意,你就拿着钱,赶快带人离开吧。”
“那便好,那便好,”王元这才松了口气,悬着的心彻底落回肚子里,说话也放肆了些:“大人对夫人真是情深义重,居然大费周折地用苦肉计,说实话刺那一剑时我手都是抖的……”
他念念叨叨说了一堆,才道:“我这就带着兄弟们离开,保证永远不出现在夫人面前,祝大人和夫人白头偕老,举案齐眉,早生贵子,龙凤呈祥……”
王元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堆吉祥话,才终于肯离开。
暗卫揉着被念叨得发疼的脑袋,默默回了院子。他叹息一声,也不知等主子醒了,夫人又会是何反应。
第32章 苏醒
◎“我好歹是因你而残的,你总要肩负起责任照料我吧。”◎
盛姝越睡越冷, 身子渐渐蜷缩起来,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到脸上一热。
她当即睁开迷濛的眸子, 只见萧霁瑾已经醒过来,黑沉的眸子盯着她。
盛姝挣脱手腕:“你把我弄疼了。”
萧霁瑾松开右手, 这才发现雪白的腕子上已经被他攥出了一圈淤痕,他用指腹轻轻揉着, 哑声道:“我真的怕醒来后你就不见了。”
盛姝将手腕抽出来:“你可曾欺瞒过我别的?”
萧霁瑾:“没有了。”
盛姝:“日后不能骗我,也不能替我做决定。”
“都听你的。”
盛姝神色稍缓:“我可以随你回去,但你不可以强迫我做不想做的事。”
萧霁瑾原以为经过此事,盛姝已经彻底原谅了他, 就想抬手抚摸她的侧脸:“只要你肯跟我回去, 什么我都答应你。”
盛姝躲过他的手:“别碰我,等你伤好后,我就会离开。”
萧霁瑾脸上的笑僵住:“你什么意思?”
盛姝道:“我很感激你舍命救我, 但你已经娶妻生子,我不会为人外室, 也绝不做妾。”
萧霁瑾皱眉:“你就这般在意名分?梁语心已经搬出去,在萧府你就是唯一的女主人,更何况, 我说过会名正言顺娶你进门的。”
盛姝原本满心愧疚,现在却又开始想躲他:“那便等你能名正言顺娶我那日。”
萧霁瑾没想到自己大费周章布了这么一个苦肉计,盛姝却根本不上套,正欲开口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那位鬓发半白的大夫走进来, 道:“年轻人底子就是好, 这么快就能吵架了。”
萧霁瑾只好闭了嘴, 盛姝也默不作声地退到一旁。
大夫看了他的伤口, 又给他把过脉后道:“每日按时吃药换药,伤口不要沾水,小心将养一段时日就好。”
“至于你这左臂,我也没什么办法,若养得仔细些,日后不提重物没有太大问题。”
萧霁瑾闻言眉头皱紧,盛姝忘了方才的争执,只是有些紧张地觑着他的神色。
只见他在片刻的沉默后,转头道:“姝儿,我这条手臂怕是好不了了,你还要弃我而去吗?”
盛姝想起他之前自伤之事,又看他唇角若有似无的笑意,丢下一句:“疯子。”
萧霁瑾道:“我好歹是因你而残的,你总要肩负起责任照料我吧。”
盛姝无言以对,转身出去了。
萧霁瑾知道暗卫都守在外面,又不欲将她逼得太紧,磨掉她心中那点愧疚,就由她去了。
此时已经快到午时,盛姝身上还穿着那件沾血的衣衫,头发也凌乱地披散着,肚子更是饿得咕咕叫。
她来到井口边,想要打水清洗一下,谁知刚伸出手,就有一名暗卫上前来,率先握住麻绳,利落地提出一桶水来,就又到一旁站着去了。
盛姝拿出干净的帕子,用水擦洗了脸颊,又用一支素银簪子将长发挽起,这才去找些吃食。
他们给的银钱多,直接占用了人家的院子,暗卫又买来米粮,煮了一锅清粥。
盛姝吃了小半碗就吃不下了,又想起萧霁瑾还没吃东西,就盛了一碗粥,给他端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