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主丫鬟被发卖之后(47)
裘晟见这不怕死冲过来的男子脸虽有些肿,但依稀能看得出来是个小白脸,想到何春桃养野男人的流言,便掐着她的腰往身前一带,问:“这就是你背着韩峻养的野男人?”
“不过是个跑堂伙计罢了。”何春桃淡声道。
裘晟见她一脸的不在乎,心下不免有些怀疑,一个寡妇,怎会无缘无故的招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到店里做跑堂伙计?这当中定然有些猫腻。
裘晟一时也不急着让人进去搜孩子了,阴笑一声道:“区区一个跑堂伙计,竟敢行刺本将,来人啊,给本将狠狠地打,打到他说出幕后主使为止!”
何春桃眼见着谢霁庭被人按倒在地,看着一棍又一棍落在他身上,她既没有开口求情,也没有别过头去,只冷眼看着他挨打。
裘晟见她当真不为所动,仿佛那个伙计挨多少棍,甚至是生是死都与她无关,心里不禁有些疑惑,难道他猜错了?她当真一点都不在乎那个伙计?
见那伙计挨打时紧紧咬着牙一声不吭,像是个硬骨头,便斥了一声:“都没吃饱饭吗?给本将用力打,打足一百棍,生死勿论!”
两名手下当即加大力气,一棍比一棍打得狠,很快,谢霁庭背后便沁出了血。
何春桃看着他衣袍上沁出的血迹,看着那扬得高高又重重落下的军棍,看着他惨白的面容,看着他嘴角沁出的血丝……
突然,她眼前场景变幻,仿佛重又回到了四年前被杖打的那一天,眼前挨打之人也从谢霁庭变成了四年前奄奄一息的她。当时,他从她身边经过,却从头到尾没有看她一眼,她的心也彻底凉了。
今时今日,她自然也可以冷眼看着他挨打,哪怕他真的被打死,也是他自己蠢,是他自己活该,是他应得的报应!
但,即便他被打死,也改变不了她要被裘晟强辱的命运。且,他今日终究是为了她才冲上来的。
她闭了闭眼,罢了,与其平白搭上一条性命,不如就此认命。
“大哥!”身后传来谢馨如的尖叫声,紧接着,她看到她冲出门外,想要推开棍打她大哥的两名军士,却被其中一名军士一脚踹倒在地。
“馨如!”何春桃心下一急想要上前,却被裘晟掐着腰往回一带。
“这小姑娘又是谁?长得还挺标致!”裘晟饶有兴味地打量了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姑娘,目中甚至露出几分淫光。
何春桃万万没想到裘晟竟然无耻到了这个地步,连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都想下手,简直畜牲不如!
她正想开口转移他的注意力,却见一直咬牙趴着的谢霁庭突然抬起头来,眸中霎时迸出日耀般的光芒。
围观众人见谢霁庭快要被打死,裘晟又觊觎上一个半大小姑娘,便不约而同地又动作起来。
恰在这时,他们听见一道清正的嗓音在场间响起。
“裘睿,兴顺三年生,字彦德,少有大志,刚毅勇猛。兴正十二年,随建兴帝北征跶虏,为军锋冠,破擒敌将□□,任征虏大将军……”
“裘茂达,裘睿之子,兴正十年生……”
……
众人先是迷惑不解,不明白谢霁庭为何突然背起了大夏名将生平,听着听着才恍然大悟,原来,他背的不是别的名将生平,而是裘家的各位名将生平,也是裘家列祖列宗的生平。
裘家原是名将世家,但后来渐渐没落下来,已经许多年没出过什么出色人物了。
谢霁庭之所以背裘家生平,难道这位裘副将,便是出自名将世家裘家?
啧,好好的名将世家,没落了便罢了,怎么还出了裘晟这个败类?
谢霁庭原也不知道这位裘副将的姓名,更不知他的来历,但方才情急之时,他想起之前看过的卷宗,其中提到裘家有一位嫡系在靖和卫当副将,这才知道眼前这位裘副将就出自名将世家裘家。
这位裘副将有祖上荫佑,才敢横行霸道,连上峰穆大将军的名头都挡不住他作恶。
反观自己,如今一无烜赫身份,二无显贵靠山,三无武力傍身,便是被打死了也挡不住裘晟欺辱春桃。
谢霁庭思来想去,才决定当众背诵裘家历代名将生平,以裘家的列祖列宗来震慑裘晟,让他羞愧而退。
裘家祖上诸多名将,都是正直勇猛之人,打过无数胜仗。而裘晟身为裘家子孙,却只会横行霸市,辱没先祖威名。
他相信,但凡裘晟有半分羞耻之心,都无法在自家列祖列宗的注视下作恶。
何春桃原本已经打算妥协,谁知谢霁庭开口背诵裘家名将生平后,裘晟扣在她腰间的手竟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她连忙挣脱他,跑到台阶下扶起谢馨如,挡在谢馨如身前,警惕地盯着裘晟。
裘晟此刻却丝毫顾不上她,他面色阴沉地盯着谢霁庭,见他虽被打得满身是血,却依旧高昂着头,一字一句清晰地背出裘家列祖生平,他的目光清正而又坚定,仿佛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阻止他继续背下去。哪怕是砍了他的头,他也会在断头前的最后一瞬背出最后一个字。
一瞬间,他有种自己在被列祖列宗注视着的错觉,甚至有种眼前之人被裘家列祖列宗附身了的妄觉。
围观众人一时心神俱震,谢霁庭的声音虽然渐渐嘶哑,却仍旧极有穿透力,字字铿锵,响彻天地间,令人震耳欲聋。
他虽然满身是血地趴在地上,单薄瘦弱奄奄一息,却仿佛有一身浩然正气,欲要荡平这世间所有邪祟,让一切魑魅魍魉都无处遁形。
单凭这股清正浩气,他便足以顶天立地、傲然于世!
裘晟一时后背发寒,他不敢再看他,更不敢和他对视,当即扭头就走。
几名手下见他跟见鬼了似的一言不发突然离开,先是面面相觑,接着连忙跟了上去。
裘晟大步离开,人群也自动散开给他让路,偏偏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婆婆避让得慢了些,擦肩而过时还对着他咳嗽了两声,他嫌恶地捂住口鼻,匆匆离去。
裘晟离开后,众人再看谢霁庭,目中便都异彩连连。
刘老头头一次认真地看了谢霁庭两眼,暗自点了点头。
何春桃离得近,也更清楚地看到他身上流了多少血,见他昏迷过去,进气多出气少,怕是支撑不下去了,连忙朝人群喊道:“谁来搭把手,帮我把他抬进去。”
“我来。”焦屠户第一个站了出来,昨日之事后,他原本打算以后绝不让谢霁庭走近他八尺以内,但经过刚才的事,他改变主意了,决定以后多和谢霁庭来往。
他身上杀孽过多,煞气也过重,正需要他那一身浩然正气能帮他化解一二。
何春桃在焦屠户的帮助下,把谢霁庭抬到后院,正准备出门去请陈老大夫,却见陈小萍拉着陈老大夫一路小跑了过来。
“慢点、慢点、爷爷我骨头都跑散架了!”陈老大夫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道。
“不能慢,再慢就来不及了。”陈小萍催促道。
小萍这孩子怎么知道她这儿急着请大夫?难道她刚才也在人群里?
何春桃连忙引了陈老大夫进院子,见陈老大夫给谢霁庭诊脉诊了半天,却迟迟不出声,她心下一突,连忙问道:“陈老大夫,他、还有救吗?”
陈老大夫收回搭脉的手,摸了摸胡子道:“放心吧,一点小伤,死不了。”
何春桃:“……”
谢霁庭这一身的血,他管这叫小伤?
不过,只要死不了就行。
趁陈老大夫给谢霁庭包扎伤口,何春桃赶紧打开地窖,抱了小安出来,见他有些吓坏了,便拍了拍他的背安抚,谁知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娘,不要丢下小安,不要丢下小安,小安长大了,可以保护娘亲,小安可以保护娘亲,呜呜呜……”
何春桃一时心酸不已,柔声安抚道:“好,娘保证,下次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