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骨(74)
郁起云不可置信,“你说她残害同门打伤楼主?”
段流景:“当持有灵骨之人的身躯被妖怪潜入后,她便会失去自我意识,那些强大的灵力会化作怨气并不受控制,更何况与她联手的大妖本身就带有怨气, 这样一来就算是众多子弟联手也抵挡不住。”
怨气极盛的大妖, 怕也是生性暴戾阴狠的,若是被这样的妖物潜入控制后,那人定是六亲不认只有杀人的欲望。
可云笙她怎么可能会和这样的妖联手?甚至还会被其趁虚而入?
段流景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淡然地笑道:“因为灵力充沛的血骨可以悄无声息地控制他人的意识, 甚至能让人起死回生,但这种邪术只能由自身怨气极强的祭者完成,否则便会被反噬。”
而那只怨妖,本身就是无数怨气幻化而成的个体, 源源不断的怨气便能与灵力感染交织。
听闻那日楼主赶到之时, 妖女整个人都面目全非了, 不受控制的怨气四处飘散, 脚下躺着的全是看守同门的尸体,地上已是血流成河。
想到这,段流景又朝前看去,只见郁起云眼皮耷拉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挑了挑眉,“对你而言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你不是一向看不惯她吗?”
郁起云愕然抬头,迎上他略带狭促的目光,“我看不惯她?”
他本就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这下正好证明了自己的直觉不错。他们互相看不对眼的时候还是三四年前。
“你们站在这是做什么?”于奂从一旁经过,见他们久久站在此地,便随口问道。
“他在问之前那人缘何被驱逐了出去。”
段流景懒散地回应他,换了姿势靠在墙上。
“问这个做什么?”于奂一听到驱逐字眼,就瞬间明白他们适才在谈论谁。
他眼睛不自觉眯起,神态有些不自然。
这一神情恰好落在郁起云眼里,他眸色不可查地微动着,不动声色地将手别在后背。
不对劲,他们的反应实在太不对劲了。
于奂勉强地扯着嘴角,“有些人既然已经不属于这里,那也没必要旧事重提了。”
虽是这么说着,但思绪早已被带动起来,于奂面上不显,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副画面。
那一天他也是在现场的,是由负责监察的弟子便直接向自己上报得知。
他赶去时,已经走火入魔的云笙眼底已经没有半分清醒,她周遭环绕着层层森气,原本姣好的脸庞此刻也显得狰狞。
这的确令他有些惊讶,毕竟平时这位师妹天赋异禀,剑术尤为精湛,长相在一众弟子里也是出类拔萃,自己对其印象颇深。
可如今,几乎完全被怨妖操控的师妹,早就没有半点明媚绝艳的样子,更像是堕了魔的妖女,只会凭着本能亲疏不分地杀掉阻挡她的人。
思绪重新回到现实,于奂瞥了眼正在沉思的郁起云,揽过他的肩将其一把带上去:“不提这些了,师弟来的正好,正巧青楼的花魁姑娘这几日有空,我带你去认识认识?”
郁起云被他向前推着,听完他的话后又不由自主地朝后看,觉得有些荒谬:“于师兄你也怎么去?而且这种事不应该找段师兄陪你更为妥当吗?”
于奂也惊讶了:“段流景向来对女人避若蛇蝎,怎么可能会陪我去看?”
段流景会怕与女子接触?
郁起云瞬间停住脚步,他眸色暗沉下来,审视着眼前的于奂,只见他全身上下都是颜色极为鲜艳的衣裳,从头饰到靴子,几乎打扮得格外细心。
这和他成熟稳重的性子是决然不符的。
这下,郁起云彻底明白了,这里的人似乎都不是之前的那些人了,甚至他们经历的事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所以眼下,最为紧要的还是得找到云笙才行。
——
瘴气林被阴森的迷雾重重围绕着,外头看不真切,里头更是一片漆黑。
无数双灰溜溜的眼睛睁着,隐藏在色泽偏暗的丛林间,眼色晦暗不清,忽眨忽闭。
“你也看到了,他们一旦知道你无法控制自己,便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
“在他们眼里,你也不过如此,甚至打着所谓的天下大道的旗号来诛杀你。”
“所有的人都憎恶你,恨不得将你除之而后快,曾经如何对待你的,现在都加倍送到那个女孩身上。”
晦暗的空间里,只有灰白的颜色,它泛滥不绝将周围环境洗刷着,事物全然被这苍白无力的色泽沾染浸透。
姑且算作中间的地方,坐着一名女子,紧闭着双眼,通身散着微弱的灵光。
此时此刻她脸色煞白,两边鬓发被浸湿紧紧粘在皮肤上。
如鬼魅般的黑环绕其旁,身形不定却又将她紧密包裹住,压抑而沉闷。
低语在她耳边无限萦绕,不轻不重但每一声都能直接敲在心尖。
顺着空荡低沉的声音,大脑不由自主地像是走马灯似的开始不断放映。
自己离开离阙后回到诡楼,迎来的不是同门的招呼声,而是泛白的银光。
“噗呲——”
锋利的尖刀直直刺进自己的腹部,鲜血顷刻涌流而出。
云ʝƨɢ*笙睁大了眼,抬起头撞入的却是郁起云那双毫无波痕的眼眸。
弯刀离身,带出的血液飞溅着,洒在他的脸上,他仍是毫无表情,甚至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下一瞬,她便因重心不稳直接扑倒在地,小腹上的疼痛拉扯着,传遍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她艰难地抬头朝上首看去,郁起云居高临下地睨着自己,眼色无悲无喜,就像是在看一个全然不熟络的陌生人。
“关起来。”他神情淡漠,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身旁的弟子反应很快,立刻起势捏诀压下一个小型结界,将云笙困在一隅天地间。
还没等自己质问他,余光又蓦然瞥见几个熟悉的身影。
于师兄和段师兄缓缓走来,脸上均带有几分嫌弃和厌恶。
“此人已疯魔成妖了,理应趁早除掉免生后患。”
云笙脸上布满了诧异,也不顾身上的剧痛了,挣扎着起身辩解:“你们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成了妖怪?”
她无助地摇头,看向他们的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们到底在乱说什么!
只是受结界所困,她不论怎么辩解,那些声音都被拦之于外,他们根本就听不见自己在说些什么,也并不在意她的言语。
“亏我们之前还那么信任她,没想到最后还是和妖魔成伙了,果真异骨之人大多就是妖物。”
从甬道阴影里走出来的林长青和淮落也是一脸讥讽,甚至不曾拿正眼看自己。
云笙心下焦虑也知道自己解释手掌覆上结界,试图施用灵力强行破解。
只是手刚一触及便猝不及防地被弹了回去,霎时间伤痛感从指间传至全身,嘴角溢出的鲜血越来越多。
随着身上的痛觉蔓延,眼前那些人影逐渐涣散,她倒在地上衣角缓缓被殷红浸染。
恍惚中,她似乎听见许多人都朝着这边走来,那些密密麻麻的议论声不绝于耳,每一声都像一把利刃,尖锐地戳在自己的心头。
“也难怪她之前修习如此迅速,原来是自己那点特殊体质啊。”
“听说天生灵骨之人的血骨可以感化万物,那她与那妖物联手,岂不是想毁掉天下苍生?”
“可她平常看起来也没有此等恶念啊,何况毁灭苍生与她而言有何好处?”
“欲壑难填,师弟此言略有些不对,她并非是想毁灭万物,而是将我们都练做傀儡,借此来控制世间。”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此妖女其心可诛!”
云笙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继续辩解,但大脑昏昏涨涨的,身上又带有剧烈的痛感,她只得挣扎着匍匐于地,茫然无措地看着四周。
就算解释,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她实在不明白,为何徒然间她就变成招人唾弃的妖女,仅仅只是因为自身体质独特,便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