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流景：“……”

“你怎么进来的？”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幅场景在他看来更是无比诡异。

云笙几乎脱口而出，“你不是从来不锁门的吗，我直接就推门而入了。”

段流景简直要拊掌而笑了，他拍了一把脑门后发现自家师妹仍旧笑靥如花地望着他，心下顿时浮现着千万种情绪。

云笙：“师兄，勤能补拙，我深谙这个道理。你是引领我重新修习的第一人，我只能先来找你试试水嘛。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对我的期望！”

可你也不必这么早来吧？闻鸡起舞都还是听到鸡鸣之后才起身的！

他面色复杂地打量了她许久，见她虽是带着笑意，但眸子里流露的认真不容忽视，再结合今日云笙那一席话，他思虑了许久才手一挥没好气道：“出去，我更衣。”

“那我在庭院等师兄！”她连蹦带跳地出了门，走之前还不忘贴心地替师兄阖上门。

摇曳的烛火亦是隐隐绰绰的，段流景闭了闭眼，觉得眼前这一切依旧不甚真切。

他重新再看了眼窗前夜色，正扯过一旁整齐叠放的外衣时，门又被推开，“你一定不要忘了！”

语毕，门又被重重地合了上去，砰然作响。

段流景拿着外裳的手一顿，扶着额头，颇有些无奈地开始更衣洗漱。

半边朗月当空，庭院里是数道剑影流光交会，遍地的白花被翻卷于半空，如灯盏被打翻后遽然蹿动的火光，洋洋洒洒地顺着溯光流动。

扇尖凝动将剑意挥散，云笙着急躲闪，一个踉跄下发髻插着的玉簪滑落，坠地时鸣出一声脆响。

段流景收回折扇，回眸看她：“还是不太熟稔，须得多加练习。”

云笙拾起地上那根簪子，温软的玉面头已生出一道细长的裂痕，镶嵌于上头琥珀里也布着一条痕。

天光渐亮，那轮弯月几乎消弭于灰扑扑的幕子里，适才被打斗挑起的气流盘旋于空中，不断上升的热度沿着白墙四处飘散。

“继续。”云笙握着剑，一足朝后移去，一手拂过泛着寒光的剑身，心下那点好胜心已被这热度点燃。

又是流光翩跹长风席卷，迎着朝阳的光芒，云笙额角冒着薄汗，她伸出手一把抹去，整个人也是气喘吁吁。

段流景抬眸看了看早已破晓的天色，手一挥道：“就这样的，咱们趁现在还早着赶紧回去再睡个回笼觉。”

云笙捋了捋有些凌乱的长发，无声地盯着他。

“你和我打没用的，你也知道我们实力相差可不是一点点，况且我也不是练剑的啊。要我说，你就该去找小郁，正好你们两都是修习剑道一术，正好可以博弈一番。”

他抬起脚转身就走，几步后又似是想起了什么，段流景转过身补充了几句：“记住，一定要在半夜去找他，最好也是寅时，师兄敢打赌那个时候他想和你切磋的心情会极为强烈。”

说完，他一展折扇轻摇着，嘴角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既然这个艰巨的任务被传给了郁师弟，那再受些和师兄同样的苦楚也不打紧。

——

“所以，你们切磋了整整一早？”于奂睁大了眼有些不可思议。

“什么啊，居然是这样的，你们居然就只是练剑？”林长青低叹了一声，神色中还流露出些许失望。

淮洛白了他一眼，“收起你那龌龊的心思，不要老把你那点花花心肠带到别人身上。”

林长青朝她扮了个鬼脸，随后凑到云笙耳边：“师姐，我这有一药方吃了可使你实力大增，要不要试试？简直就是物美价廉，用过的都赞不绝口。”

云笙不明所以地打量着他，“都有谁用过？”

“这不好透露，毕竟大家都是想偷偷修炼好一鸣惊人，贸然说出名字我怕伤了他们的自尊。”林长青脸色颇有些为难，看着倒是煞有介事。

淮落一看他那略带得意的笑，就知晓他葫芦里肯定卖的不是什么好药，怕云师姐上当，她赶忙用手猛地推了他一把：“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随后又回过头认真地对云笙说道：“师姐你千万别被他哄骗了，你有什么需求尽管找我，千万别着了他的道。”

于奂忙不迭地应和：“对对对，我早就想说这小子了，上次买了他一瓶金疮药，结果那气味引来了一群马蜂，我伤疤不但没消反而更深了。”

他撩起袖口指着手肘那道被马蜂叮过的有些狰狞的伤疤。

“这可怨不得我，明明是师兄你说要带着淡淡清香的那款，没成想做任务的时候偶然遇上了一马蜂窝，你比常人更为香气逼人，不蛰你才怪。”林长青双手一摆尤为无辜道。

云笙的注意点不在这上面，她转过身好奇地询问淮落：“那马蜂蜇人脸吗？被叮过之后是不是满脸疙瘩啊？”

“对对对，那天我亲眼见过，于师兄脸上真的一言难尽。怎么说呢，就像那种被千刀万剐的橘皮凹凸不平的，看着就很惨。”淮落朝她点点头，手里还不住地比划着。

“你们关注的重点是不是搞错了？”段流景摇着扇一脸复杂地看着她们。

云笙被淮落那稀奇古怪的形容逗笑了，环顾了四周一圈，发觉郁起云的身影始终未出现，便发问道：“郁起云呢？怎么到现在他都没出现。”

自己晚上可还是得去找他切磋一番，要是现在消失那主意全落空了。

林长青答：“他啊，一回来就又接了一桩任务，现在怕是还在哪游荡吧。”

那她那点小心思又只得作罢了，云笙在心里叹了口气。

第二十八章

◎内心真正想要的◎

夜幕缀满星子, 浓墨的云压着白灯笼，云笙坐于窗前, 耐心地翻阅那本秘籍。

她低着眼正要去案台上寻只笔来圈记, 手肘稍未注意，将身旁紫檀木柜上摆着的小卷竹简推落，卷轴一骨碌散落一地。

云笙拾起那卷竹简, 翻开一看竟是些志异怪谈, 她挑了挑眉看着它陷入了沉思。

这不是很久之前从藏书阁里拿来的吗？怎么还在这？

她掐指一算，估摸着现在应该还是戌时，于是云笙拿起这筒竹简起身，趁着时候尚早急匆匆地朝着藏书阁走去。

藏书阁坐落在楼里的角落，侧边的里院是楼主的，里头植有亭亭玉立的紫薇树，在这初夏之际开得正盛，一墀月钩初上, 浸染着光华婉婉的紫薇。

云笙走近时, 铮铮琴音自庭院而来，萦绕于摇晃的紫薇树上，清音曼落似细雨云月。

鬼使神差的，云笙稍稍推开了院门。

只见长风咏月下一袭月白绸衣的男子扶手拨弦, 袅袅之音流淌于金风玉露中。

谢清晓端坐于树下，衣袍翻飞长发飘动，俊逸的脸上无甚表情。

云笙靠在门把上驻足倾听了许久，她回过神来想起自己今晚的目的, 正欲离开之时琴音戛然而止, 一道略显清冷的声音传来。

“去哪？”

“我去藏书阁里送卷书, 过了好些日子都差点把它忘了。”云笙靠在门把上的手一僵, 有些支支吾吾地回答。

谢清晓站起身，缓缓朝她招手：“听说你重新拾起剑术，我看看你练的怎么样了。”

她只好暂时放下竹简，抽出佩剑开始凌空飞展。

紫衣残影飞荡于花影之下，凛冽的剑身上印着皎皎月色，不觉寒气逼人反倒带着些许柔情婉转。

简单的招数使完后，云笙将剑一转侧于身后，有些期待地望着谢清晓。

他沉吟片刻，道：“这样，你来和我交手，点到为止，我先让你十招。”

闻言，云笙神色肃然沉了下来，握着剑柄的手更紧些了，她微微蹙眉，抿着双唇认真地酝酿着。

寒光一闪，利剑猝然朝谢清晓肩部刺去，在相距半尺时只见他长指撩拨琴弦，灵光乍现将剑意折散，又分化为满天碎星朝云笙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