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骨(25)
这珠子的确是与画上的相差无几,可沿着指节分明的手向上看,这张脸却是陌生而熟悉。
陌生是因为这张脸从未在自家房门里出现过,此情此景倒是头一回见;而熟悉则是因着白天里,他们才见过一面不久。
“郁起云!你怎么爬进来的?”云笙这下是真的跳了起来,两步上前抓着他的衣袖,做贼般警惕地扫过房内,见没有其他人藏着,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郁起云脸色无辜,小声地回道:“我自然不是爬进来的,而是正大光明地走进来的。”
事到如今把他赶出去已然不现实,云笙深吸一口气,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你来和我说说,你正大光明地走进来是想要做什么?”
“自然是有要事商量。”郁起云嘴角噙着笑,“我来时师姐尚还未至,所有我想着在这等着师姐,但一时忘却了时间反而昏睡过去。”
“再一醒来睁眼便望见你在嘀咕什么珠子,我听着很是熟悉便出言相告,结果你就骂我怎么爬进来的。”
话说至后头,他眼里的幽怨便随着显露出来。
云笙被气笑了,合着都是她不对。
“罢了,我不同你一般计较。”她拍着胸脯,又重新开始端详这珠子,“这东西你从哪来的?”
“捡的。”
此言既出,云笙脸上有片刻扭曲,她挤出一丝和气的笑,声音却始终冷静不下来:“我怎么就捡不到这种好东西呢?”
郁起云接过串珠,指腹在上头一颗颗地摸过,滑腻的触感略过,他眼底寒光更深,却只是将眼稍眯,又是人畜无害的笑脸。
“那日刺杀,我在那位死去的圣女房中拿的。”
云笙沉默着,有些不可置信地瞥了他一眼,又垂下头开始细细思忖。
这幅画是她从那个真实的夜晚里带出来的,想必和阿苗息息相关,可这珠子却是那前圣女的,她们二人之间又有何关联呢?
如若此刻自己只身前往去救阿苗,怕是会正中她们下怀,可自己更不能放任此事就此揭过。
思至极,云笙略略抬起眸子望向身旁神态自若的郁起云,长胳膊长腿,于是眸光不自觉轻动。
她目光即刻开始变得柔和,连嘴里吐出的话语都仿佛细得能够掐出水。
“郁师弟,你看你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云笙俯身上前,“为了让你明白劳逸的恶处,咱们又来了新任务。”
不由分说地,还未替自己稍加辩解的郁起云被她拉扯出门,腿脚一伸便直直朝远方飞去,动作一气呵成。
又是熟悉的寨子,又是这般漆黑的浓夜,郁起云一眼便望见了上次关押他们的那间木屋,心下有些戚戚然。
云笙凭着记忆在其中摸索,干脆利落地解决掉那些守卫后,她领着郁起云行至深处一间隔房。
“吱呀”一声,略显陈旧的门扉被推开,云笙攥着郁起云的衣袖,一步步小心地迈过。
这间房应当就是那晚梦中阿苗住过的没错了,只是这散落一地的物品仍旧未被拾掇,还有那已经碎得不成样的琉璃盏,阿苗被他们抓去后恐怕再没回来过。
“师姐,你是在找人吗?”郁起云轻拍着她的手背,稍稍带着些安抚意味,眼底笑意敛去。
“没错,你小心些别被抓了。”云笙松开手,敷衍地帮他把攥得皱皱巴巴的袖口抚平,在前头叮嘱道。
郁起云剑眉一扬,扫过她随手抚平的袖口,双手环抱在胸前,懒洋洋道:“那你把我拉过来,总得告诉我在找谁吧。”
“何况,你现在是他们新一任圣女,这般大大咧咧出现在他们视线里,不怕他们来一出瓮中捉鳖?”
云笙手上还在不停地翻找,手指翻过桌上杂乱摆着的铜镜、针线、画笔,又蹲下来歪头查看地上是否有线索。
可惜,地面上除了她鞋尖适才无意间踢过的还在不停滚动的白瓶,便真是空无一物了。
“照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云笙心下很是着急,将桌上摆放的物品来来回回翻了个遍,继而又转向那些细枝末节,企图想着从隐藏于墙角深处的墙皮上找到线索。
“在我看来,你那位圣女朋友要么被关在地牢里,要么被打晕置于其他隔房中,总而言之是不会在这。”
“你怎么知道她是圣女?”云笙总算察觉到不对劲,她停下动作,眯着眼不动声色地与他拉开了距离。
郁起云却仍旧笑着,甚至慢条斯理地整理着皱巴巴的袖口,动作散漫得仿佛真是出来踏月一般。
她总算明白他有何要事商量了,眼下看来,自己拉着他出门倒还正中他下怀。
但她还是存着许多疑惑,既然自己是被阿苗召唤来的,那郁起云又是怎么回事,那晚自己可是半点没见着他。
“不用着急,你这位小师弟还是他,我只不过是借用了他的身体,半盏茶功夫罢了。”
寒鸦立于枝头,发出一声声凄然的鸣叫,透过敞开的大门,可以很清晰地望见外头山色被黑压压的瘴气遮掩,所有的景色都是按照画中来布置的。
郁起云眸光一转,蓦地上前将她带出这间屋子。
云笙被他拉着,心下虽是怀疑他的身份,但这莫名而来的熟悉感却令自己无法推开。
“阿苗!是你吗?”云笙失声喊道。
只见郁起云脸上重新挂着笑容,仔细望去这上扬的弧度和恬静的阿苗却是如出一辙。
他伸出手置于唇边:“我带你去找我被关着的地方。”接着又将那串珠子塞到她手里,“拿好了。”
云笙心里冒着一连串的问题,咕噜咕噜的似滚烫的热水涌过,但眼下怕是不能得到回复,她只好默默压下,一言不发地跟着郁起云。
第二十章
◎可愿帮我一个忙◎
上空的瘴气愈演愈烈,几乎快要将他们二人整个包绕住。
郁起云牵着她,绕过瘴气弥漫晃入寨子深处,进到一间小隔房中。
即使天气转炎,地上也依旧铺着白色毛毯,门栏上方挂着几串晶莹剔透的珠子,手指一拨,还会随着发出清脆的空荡铃声。
光滑的木桌上雕刻有细腻的花纹,一笔一划均是蛇兽图腾,单单就没有刻出眼珠。
踩过柔软的毛皮,掀起坠于隔板之上的串珠帘子,被单薄木板隔着的另一边,一名头戴玉簪女子手脚被束缚着,正闭着眼靠在案前闭目养神。
甫一进门,郁起云便没了声,云笙正要转头询问他时,却蓦地听见一声轻响,转过头来一看,他竟是靠在案前趴着睡ʝƨɢ*着了。
云笙走上前来,伸出手轻轻戳了戳他俊俏的脸,有些蠢蠢欲动。
不知是不是来时匆匆,他脸上还染着些绯红,顺着双颊不断朝两边荡开。
手腕处的袖口随着他向前伸的动作下滑,露出一截消瘦的腕骨,指尖还泛着粉。
他虚虚靠在案上,一手前伸越过案板悬于半空,一手置于脸侧下。
云笙凑上前,视线停留在他利落的下颌线上,不断上移,缓缓划过他微张的双唇。
其上长睫如羽,头发蓬松地搭着,在略显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浅光。
云笙忍不住伸出手在他头上轻轻揉了揉,柔软而蓬松的触感令她心下有些新奇,刚想着进一步动作,手却堪堪停在半空。
算了,先把阿苗救出去再说。
她朝着另一边走去,想着将阿苗身上绑着的细绳解开,却发现不论她用何种力气,都挣脱不得这绳子。
“没用的,除非她亲自解绑,否则旁人根本解不开。”阿苗虚弱地睁开眼,朝她挤出一点笑容。
云笙仍是不死心地攥过绳子,直到粗粝的绳子划过手心,漾起一片红也是纹丝不动,她紧紧皱着眉,只得放弃。
“你师弟只是有些精神不济,休息一会便好了。”阿苗朝趴在案上郁起云努了努下巴。
“你们是怎么回事?”云笙还是忍不住问出心头浮着的疑惑,“你怎会突然附身在他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