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都能梦到清冷表哥+番外(161)
“这样的好事,表哥怎么都不同我说的——”
陆明钦听着她沮丧拉长的腔调,唇角微伸,“算不得什么大事。”
与将要成亲相比,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谢知鸢还是不满,她手顺着拽住一大片一角,轻轻晃悠了下,“那表哥也要与我说,不论是大事小事,我都想听。”
陆明钦侧身,大掌顺势拉住她不断作乱的小手,指腹按在软肉上捏了捏,他缓声道,“那阿鸢呢?”
谢知鸢不解,她一只手被表哥拉着,只好用另一只手护好快被风吹乱的课业。
“礼尚往来,阿鸢若如此,我亦会如是。”
第125章 、本性
雾蒙蒙的云遮盖住了整片天,原本浅蓝的底便被全然染成了白。
此时正值晌午,夫子们大多都在吃饭。
大学府算五年制,文讲经纶、史册、典簿,亦有古今结合的策论,武设骑射或剑术,另有工科、医科林林总总好几大类别,
每科雇了好几名夫子,再算上那些挂名的客卿,大学府乌压压养了好些人,个个在外头皆是名号响亮的大儒。
这么多人,也便只有山长同院长能有自个单独的屋子,其他人只有独属于自己的木案。
负责同年段的夫子间的关系总是要更亲密些,用午膳时众人都会将家里带来的菜端一张桌上,热热闹闹围坐着吃。
三年段的夫子们亦是如此,有个着黑锦布的壮汉吃得大汗淋漓,见众人没说话的,便挑了挑眉问道,“喂,严巍,听说你们丙班出了个女子奇才,写得一手锦绣文章,改明儿让大伙瞧瞧啊——”
严夫子人缘并不好,甚至于算差,他这性子过于斤斤计较,易与人交恶,
着黑锦布的壮汉便是教导策论的另一名师长,他向来与严巍不对头,此话含枪夹棒,明目张胆的鄙夷,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人帮严夫子说话,反而有几个夫子也笑了,
不是他们肚量小,这严巍平日鼻孔朝天了都,好似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①,谁愿意搭理他?
严夫子不紧不慢夹了颗菜,瘦削却蕴着精神气的脸上满是不在意,
“她呀?确实是有几分天赋,策论一般般,但要比过甲班那些个蛀虫,简直戳戳有余——”
嘭地一声,碗底落桌,壮汉嘲笑,“严巍,我听闻那女子未婚夫可是陆世子啊,我想这策论也是抄来的吧,也就你将这些女子当块宝,”
“那些贵女说来读书的最后为的不都是嫁人吗?咱们好心好意把政见教给她们,结果呢?相夫教子且不提,怕是有不少婆娘用于后宅那些腌臜事上吧!”
严巍眉目瞬间挂落下来,他吹胡子瞪眼,声音带颤,“梁峰啊梁峰,亏我以为你是个明智的,不曾想也有此等偏见。”
“陆世子会是那样的人吗?啊?你一句话便想要诋毁我的学生,没门!”
不等梁峰反驳,他搁下碗筷,沉声道,“咱们授业的怎么能把私人看法带入其中?”
“我管那个学生将来是要去哪,现下我眼中也只有那人的课业,谁做的好我便夸,谁不好我便罚,你平白计较那么多作甚!”
“真是本末倒置!”
其他夫子皆埋头干饭,不敢加入其间的争议,梁峰能有此言全然是因为自己的小妾用了些个朝廷里的手段害死自己的原配,其他人顾忌着他的伤心事,总不会驳斥他的想法,敢上赶着怼的也便只有严夫子了吧。
景砚默然望向梁峰,修长骨感的手将筷子轻轻搁下,他开口道,“谢小姐是个赤忱的性子,为人又聪慧,我信她是自己写的策论。”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严梁二人明明是在扯落授业理念,谢知鸢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由头,却被景砚以一己之力将话题扯落了回去。
可景砚此人平日里绝不多说废话,性子寡冷,除了做木头便是做木头,明明是在场之人中最年轻的,活的倒像是个小老头,
是以哪怕他重点歪错了地儿,其他夫子也不好意思反驳他。
严巍冷哼了一声,斜斜看了眼默不作声颓然垂首的梁峰,端着碗直接起身了,“诸位慢慢享用,严某先行一步。”
他潇洒地甩了甩衣袖,大步向门口走去。
结果才推开门,便看见一对男女在院外栅栏旁亲吻,他们旁若无人,听见他故意踏响的脚步声还在纠缠。
岂有此理!
谢知鸢只顾着回应表哥的调侃了,哪还能听到什劳子脚步声,
她委屈得不得了,方才表哥笑话她胆小,她当即便要亲他一雪前耻,
可两人之间的身高差太多,表哥他又故意没弯腰,她就只能,就只能踮脚才勉强够着男人的下巴,
“表哥——你头低一点嘛——”
她晃了晃他的衣角,颤软着声音道,
陆明钦长睫垂落,语调悠然,“那我方才所说的——”
“我都听你的——”谢知鸢可怜巴巴地扁了扁嘴,“我都听你的嘛——”
陆明钦这才依她的,低了低下颌,谢知鸢拽住表哥的领子,趁机又踮起脚尖,唇珠才擦到男人下唇的那瞬间,突地边上传来一阵怒吼,
如今猝不及防被吼这么一声,吓得直接落回原地,侧身去看,
严谨古板的老学究行路带风,广袖一扬,伸手指着他们,瞪圆了眼,“你,你们!”
在对上陆明钦墨黑沉寂的眼眸时,他好像咽了什么苍蝇一样,又将剩下的话默默吞了下去,只是脸色发青,“是......是陆世子啊......”
陆明钦颔首应了声,“严夫子。”
谢知鸢早已松开表哥,她宛如说错话、做错事的小孩子,揪着手指头颤巍巍地到了严夫子的面前,心虚地喊了声“夫子——”
严巍眉头直竖,又迫于陆世子沉沉的目光,开口道,“虽说快成亲了,可在学府这样终究是于理不合......”
他说着说着,忽地甩袖,“罢了,你今日是赖找我的?”
谢知鸢宛如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昨日幸有夫子提点学生,学生今日便将改后的关于飛朝税法革新的策论拿来了。”
严巍并不意外地伸手,眉眼缓和了点,“拿来吧。”
谢知鸢忙把藏在袖中的黄皮纸捞出来,细细抻平了,才恭谨交到严夫子手里。
她这般良好的态度很让严夫子大大找回了些许面子,好歹在陆世子面前没那么丢脸。
他暗暗扫了眼不远处的男人,受用地轻咳了一声,这才接过那张薄纸。
他捋着胡子眯眼先是粗略扫了一遭,后又细细回头看,眉头缓缓收拢,
他方才在席间所说的并不完全是一时激动之举,与其他全然守成的学子不同,谢知鸢的资质很难放到明面讲。
先前被人批愚钝只是因她不耐于背书,无处表达或是懒得细想,可现在不同了,
她碍于现实不得不先汲取先人的观点,但这种吸收是恐怖的,她的特质在于后抓取其中的漏洞,又全然注入自己的见解,推翻先前的一切。
于她而言,被迫后反射性的思索往往比主动迁思回虑有效得多。
可是比起纯然的诡辩,她还批了层温顺的皮,惯会用常人的观点进行伪装,就如这篇策论,
——看似循规蹈矩,也是惯常的八段式,可在一些表述论点时却突突冒出尖锐的观点,刺得人一惊,细细去看又觉得很有道理......
简而言之,构陷甜蜜的诱饵在降低人的警惕之心时再把对方骗进去杀......
严巍不禁笑了两声,他先前便觉这女孩有几分反骨,是以每每见她不思进取就胸口冒火,未曾想如今她表露出的更为令人欣喜。
谢知鸢不知自己因背书太痛苦,所以一边背一边故意挑刺吐槽、破口大骂被严夫子描述得如此迂回婉转,
她眼巴巴地看着严夫子,不禁吞咽了下,“夫,夫子,能成吗?”
她只关心自己这种水平能不能入师长们的眼,若是她这般呕心沥血还不成的话,那她还是好好当个赤脚大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