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荆钗(78)
宋绘月眼珠子一转,猜出来他是让自己去和王爷说情,笑道:“苦。”
“还是你心疼哥哥,”谢舟叹了口气,“王爷太狠了,我又不是犯了天条。”
宋绘月正想问他昨天因为什么事情挨了罚,忽然瞅见窗外一个熟人,正是张旭樘。
张旭樘坐着辆太平车,拉车的马走的比驴还慢,绝不会使他那条断腿感受到颠簸,
他不是去了鄂州吗?怎么又回来了?
不管他是因为什么事回来的,既然让她看到了,那就是缘分,缘分来了,岂有错过之理。
她站了起来,对谢舟道:“我看见一个朋友,请他一起来喝茶,你等等。”
谢舟有求于他,自然是不怕等,当即点头,嘱咐她快去快回。
宋绘月叫上游松一同出去,走出门后,她问游松:“带了多少人?”
游松低声告诉宋绘月一个令人满意的数字。
宋绘月听完便笑了,和游松嘀嘀咕咕的说了个主意,随后直奔张旭樘而去。
此时的张旭樘正要回他的大宅,随行之人依旧是张林一行护卫,他躺在没有车顶的太平车里,手里拿着一张最新的小报。
上面有他爹的消息。
税银被劫一案,他爹也是大义灭亲,将何本高等一众办事不力之人全都报给了今上,要求今上重罚,同时他自身也有识人不明,用人不查之过,当朝脱去官帽,请今上对他一同处罚。
今上激动地下了御座,扶起他直叹他是忠臣,何罪之有,全是何本高剿匪不力,两广路护银疏失,确实要撤职查办,不会怪罪到相爷身上。
他爹也感动的老泪横流,和皇帝君臣之间心心相惜,真是令人动容。
而且他爹还推荐赋闲在家的裴豫章担任荆湖北路的帅司,前来剿匪。
毕竟裴豫章也做过荆湖南路的帅司,精通水上作战,又有空闲,简直是不二人选。
满天下谁人不知裴家是太后娘家,太后便是晋王的靠山,张相爷敢推举裴豫章前来,足以证明他们张家在此事中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如此一来,若是剿匪不力,那也是他们裴家的事。
若是税银找到了,其中那一部分孝敬银子,也可以推脱为有人陷害。
张旭樘捏着小报,心想这一回他们张家也没有讨到好。
那可是富庶的两广路啊,一下子空出来如此多的位置,纵然他们张家能用自己人补上,可也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别的要塞之地又空出来了位置。
光是想想都觉得肉疼。
也不知道会便宜哪个王八蛋!
把小报在手里捏的皱皱巴巴,他又想起自己在路上看到的那一帮贼人。
这帮贼人头领一个是女子,另一个是头陀,一路上扮成商队,自称是从鄂州前来做莲藕生意的,推着装藕的水车,往潭州而来。
贼人就是贼人,匪气难改,他一眼就叨住了他们。
没有猜错的话,这些人就是江贼。
他们推的“藕”,恐怕也是前来潭州化霜,只是现在风声如此之紧,两湖路向来就是一家,他们大张旗鼓前来,就不拍被抓?
随后他想到了潭州城最大的倒张派——晋王。
晋王、江贼、丢失的钢银,在他脑海中串成了一条线,让他火速地跟着这群蠢贼折了回来。
如果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晋王所谋划呢?
那这件事不会因为两广路空出来几个位置就这么简单结束,晋王一定还有后招在等着他们张家。
他要死死盯住晋王!
第九十七章 相见就是有缘
张旭樘的太平车在他沉沉的思索中停了下来。
小卫走上前来,低声询问:“二爷,前面堵住了,咱们换条路走吧。”
张旭樘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前头的路两边都是小摊贩,路口三四个头上插菊花的闲汉大吵大闹,人虽不多,却把路口挤的满满当当。
张旭樘不悦道:“改道。”
马车改了道,然而没有几步,马车再次停下,这个路口一群人挤在一个脚盆前买鱼,也把这一块地方堵的死死的。
小卫连忙指挥车夫,默默地又换了个道。
然而再换一次,也同样是堵,整个十字路口都忽然间堵的水泄不通,嘈杂声不断,放眼望去,全是人头。
“二爷……”
张旭樘把手里的小报揉成一团,狠狠砸在他脑袋上:“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什么人占着路,给我打出去!”
“是。”
就在此时,一匹白马横冲直撞的朝着他们而来,人声越发鼎沸,摊贩纷纷躲避,骑马的人纵马上前,直奔张旭樘的马车。
“保护二爷!”张林大喝一声,护卫们纷纷拔刀,组成一堵人墙,把张旭樘护在其中。
就在护卫和白马争锋相对时,张旭樘在人群中看到了宋绘月。
宋绘月迎面而来,毫不畏惧的走到他跟前,神情非常和气,并没有喊打喊杀,然而闲汉络绎不绝的涌过来,东站一个,西站一个,把张旭樘的人马全都围在了中间。
不动手脚,只是包围,这条路谁都能走,堵住了又怪的了谁。
若是张旭樘的人动起刀兵,那他们越发占理,难道他们挡了张家的路,就该死?
有时候张家的权势和声望,正好可以反过来制约张家人。
宋绘月捡起地上皱巴巴的小报,展开抚平,把那篇《张相爷披肝沥胆为国为民》的文章扫了一遍,发出一声嗤笑,随后看向张旭樘。
张旭樘也正怒火涛涛地盯着她,两人目光碰在一起,不约而同地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脸上笑着,心里全都恨不得把对方捅个臭死。
张旭樘腿疼,按捺不住问道:“你想干什么?”
宋绘月心平气和道:“光天化日,还是大街上,我能干什么,不过是看见你了,觉得很有缘分,想请衙内赏脸一起喝杯茶。”
“我要是不赏脸呢?”
“你会赏脸的,就算现在想不清楚,再过一段时候,你也能想清楚了。”
宋绘月看了看周围:“我有的是时间。”
小摊小贩一见架势不对,早就收拾东西跑的没影了,整条街道上只剩下脚店和正店,喝茶饮酒的人在张家护卫的刀光下,也不敢看这热闹,纷纷把头缩了回去,只张着耳朵听。
整条街上就只剩下了这两帮人马。
张旭樘的人总共就只有那么多,现在全都缩在一起,而宋绘月这边的闲汉却仿佛是无穷无尽,四处走动游荡,现在已经露面的就有好几十人,而游松翻身下马,走到宋绘月身边,撸起袖子,亮出了藏在袖子里的刀。
张旭樘冷笑一声:“你们眼里怕是没有王法了。”
宋绘月笑道:“哪里比的上张衙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杀人放火不留名。”
张旭樘躺在太平车上动弹不得,瞪着眼睛望天,他感觉目前的形式不对,还是不能硬碰硬。
谁知道宋绘月会出什么昏招,万一她失心疯了,要当街砍死自己,自己岂不是吃了大亏。
他这条命比起宋绘月来,可值钱的多。
而且宋绘月阴魂不散,让他感到十分烦恼,既然她要喝杯茶谈一谈,那就去,免得她没事就跟自己过不去。
“好,那就喝茶,”张旭樘点了点头七,“小卫,去订个雅间!”
宋绘月摆手:“不必,我已经点好了,你赏光就行,走吧。”
说罢,她在前面带路,张旭樘让护卫们抬着跟在身后,闲人们三三两两的坠在后头,一起涌进了茶肆。
游松走在最后头,掏出一包银子递给掌柜的:“店家,咱们办点事儿,怕扰了其他客人,您帮忙清个场子。”
掌柜打开钱袋子看了看,见里面有四个大银子,两个小银子,还有一把碎的,便喜笑颜开,当即应承下来。
雅间里谢舟瞠目结舌地看着张旭樘,再看看宋绘月,犹豫着要不要出去买包砒霜,把张旭樘当场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