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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荆钗(70)

作者:坠欢可拾 阅读记录

不然以谢八爷的嘴,见此情形,当吐一大槽。

“游松,你和银霄也去洗一洗,满身的血,别吓着宋太太。”晋王也发觉自己失了气度,搬出宋太太这尊大佛,把银霄这个难缠的小鬼打发走。

小鬼随着游松走了。

如今银霄和游松住在一个院子里,两人一同洗刷自己,清洁干净之后,面对面坐着吃东西。

游松吃的很少,他不想承认自己年纪大了,但是看到狼吞虎咽的银霄,他确实感觉到自己的胃口正在逐渐的变小。

这就是变老的征兆。

就像杜澜,也很年轻,受到了这样的致命伤,还能拖着一口气,拖到现在,竟然活了下来。

若是换成他,恐怕早已经归西。

等银霄捧着碗,碗底朝天的喝干净最后一口汤,他问道:“你在那个死士耳边说了什么?”

银霄抹嘴道:“十两。”

“嗯?”游松先是不解,随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回答一个问题十两。

“你这简直就是抢啊!之前不是五两吗?”

银霄理直气壮道:“现在缺钱。”

游松不得不掏出一锭大银来放在桌上:“你在那个死士耳边说了什么?”

在画堂里,他亲眼所见,银霄纵身在那位死士说了一句极其短暂的话,之后那个死士便有了一瞬间的迟钝,银霄就是趁此机会杀了他。

若非如此,银霄不一定是这个死士的对手。

论刀法,银霄甚至比不上他。

银霄将银子收起来,答道:“我叫了他的名字。”

这个答案出乎游松的意料,他张口结舌,看着银霄。

死士是没有名字的。

他怎么会知道死士的名字?

是一起做过死士?

还是幼年时见过面?

他匆匆忙忙去取银袋子:“你怎么知道......”

银霄却不准备再挣他的银子,站起来就往外走。

游松追着他跑:“我出二十两!”

银霄充耳不闻,只顾往前走。

“五十两!一百两!不够再加!你干嘛去?”

“十两。”

游松欣喜若狂地掏出十两来,塞在银霄手里:“快说快说。”

银霄道:“我去大娘子那里,看她还有没有事要吩咐我。”

“谁问你这个了!”游松抓狂地看着银霄离开。

定州、认识张家死士,银霄到底是谁?

第八十七章 张二烦恼不断

在晋王和银霄拈酸吃醋之际,张旭樘受到了医治。

接骨大夫在他的小腿上抹了气味刺鼻的药水,再用棉绳捆着米沙木篦子把腿夹缚起来,并且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动,否则腿会长歪。

张旭樘心知自己若是瘸了腿,那便没有什么光明前途可言了。

他躺在两面有围的独眠小塌上,让人把他抬来抬去。

在黎明到来的青色天光中,他对捞起来的尸体冷眼相看,命令张林迅速打扫干净,把死了的人都推到乱葬岗去烧化。

张林问张旭樘要不要报官。

“不必。”张旭樘看着眼前的阿鼻地狱,心中又暗暗疑惑:“从前怎么没看出来张林是个纯粹的傻货?”

他在横鱼街放了这么大的一把火,衙门可曾查到他头上了?

查不到,也不敢查。

今天晚上的情形同样如此,而且比他屠戮宋家要更加复杂。

因为晋王光明正大的给宋绘月撑腰,如今满城皆知晋王对宋家念旧情,官府查起来,就是把他和晋王放在了一起。

查到了又如何?

还不是两边敷衍,四面斡旋,八方和稀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最多能抓出个替死鬼。

在心中疑惑完后,他又催促张林:“快去办。”

尸体牲畜似的一具具从他眼前抬走,他看着这些面孔全都很陌生,唯一熟悉的便是那位陪伴他的死士。

哪怕他和妓子鬼混,死士也尽职尽责的趴在屋顶——也可能是床底下,他也不清楚。

没有感情,他也不伤心,只是觉得很可惜。

死士既要听话,又要聪明,本身就很矛盾。

笨人学不出这一手本领,聪明人永远不可能臣服,瘟猴在的时候,花了无数的心思打磨他们,训练、生死比斗、殴打、挨饿,终于把他们磨成了“它们”。

瘟猴要是没有死,他还不至于如此心疼,现在瘟猴死了,手里的人用一个少一个,他把宋绘月恨的牙痒。

“混账东西,等死吧!”

回京都之后,他要接手瘟猴留下来的事业,夺嫡之事,可不是在朝堂上三言两语就能吵出来的。

“小卫,把死了的名字都勾出来,”张旭樘叫身边新的小卫,“给他们家里人抚恤银一百两,日给米三升,宅第一所,缎十匹。”

新的小卫是有名字的,但是张旭樘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费神,在旧的小卫死了以后,就挑了一个机灵的补上。

只要有银子,有张家,他可以有十个、百个小卫,源源不断。

在他说完之后,连扛尸体的人都更有劲起来。

夜深人静,独自面对着这些尸体,他也觉得心里瘆得慌,以李冉为首的那几个朋友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过夜,逃过一劫,让他更觉得孤独。

他又不想一个人呆在画堂里,思索片刻,他决定让小卫陪伴他。

话还没出口,外面忽然有人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进来,在见到张旭樘的时候狠狠松了口气:“二爷!鄂州出事了!”

张旭樘心想还有什么事比我断了腿更严重?

“我们的船——两广路送到鄂州纲领所的纲银,被江贼劫了!”

“什么!”张旭樘惊的坐了起来,“哎哟我的腿!”

江贼怎么有胆子劫张家的船,是活的不耐烦了还是疯了?

又或者是吃了“倒张派”的熊心豹子胆?

随后他迅速冷静下来,头脑清晰的吩咐小卫:“收拾东西,去鄂州,走官道,今天晚上去湘驿休息。”

张家彻底安静下来。

小卫迅速安排,留下一部分人善后,另外一部分人不用车马,直接把张旭樘连人带榻一起扛走,前往湘城馆驿。

晨风中,张旭樘忍着腿疼,闷不吭声地开始琢磨钢印被劫一事。

头一件就是荆湖北路的帅司何本高。

奉旨剿匪,剿了九年,剿的江贼日益壮大,山头越立越多,气焰越来越嚣张,如今还把这么多的税银劫了,真是可恨。

可何本高是阿爹的学生。

还是得保他,不能寒了其他人的心。

可以先把他撤职,弄到其它不富裕的州府去做做县令,过个几年,再把他拿出来用。

第二件就是丢失税银的两广路。

这两路的知府、知州、帅、漕、宪、仓,恐怕全都要吃挂落。

那是他们张家的根基,又一向富庶,稍微刮上一层地皮,就可以让燕王活动很久。

该怎么罚才能交代此事,又不伤筋动骨,不给倒张派在两广路安插人手的机会?

第三件就是剿匪。

谁来剿匪?

今上必定会限期责令追回,谁来都是件苦差事,但是为了对付江贼,来的人就可以动用荆湖北路的驻军……

也许还要荆湖南路相助。

况且税银追不回来还好,若是追回来,那里面还有张家的银子,虽然是官银,却没有打上官印,若是闹起来总不是件好事。

那就得来他们自己的人,不能把驻军随意让出去。

他想的入神,腿也不疼了,脸也不痒了,脑子想的险些烧起来。

因为这桩烦心事,他的眉眼全都耷拉下去,手也无精打采的垂着,只有那条伤腿搁在小几上,高高翘起。

正心乱如麻之际,他忽然在路边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李冉喝的醉醺醺的,正搂着一颗樟树亲嘴。

“我的心肝儿……”他亲的难舍难分,“你怎么糙的和老树皮一样了……你也摸摸我啊……心肝儿……”

张旭樘啼笑皆非,见他身边一个人都没带,就吩咐随从:“把他带上,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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